文/王青海
携妻儿在歌厅潇洒一番回家,一缕胡琴声牵住脚步,街心公园门前,三三两两的行人相继驻足细听,艺人在表演,背景是五彩喷泉和跳露天舞的人们。
艺人高度近视,二胡破旧不堪,拉的是刘天华,地上一张皱巴巴的纸:“生活所迫……”我把身上的零钱叫儿子递到那只破茶缸里时,已经在少年宫拜师学艺的小琴童天真地问:“伯伯二胡拉得这么好,怎么会没钱?”
我无言以对,拉起孩子就走。我能跟他讲市场大潮中高雅艺术的衰落么,他能理解艺术生命与金钱的关系么?
那夜我失眠了。我的脑海闪回着这样一幕幕场景:县里的专业剧团来到小村的“大庙场”演戏,孩子们过节一般热闹,早早扛上小凳抢占有利地形,稍后的索性爬上高高的草垛上面,听台上讲那过去的事情,有一年秋学期开学,父亲从集镇上带回一把吱吱呀呀的竹制二胡,我欢喜得到处炫耀,因为它是我暑假里薅旱草放泥渣的200工分挣来的;在县城小学教书,每天晨起几句“咪——吗——”的练声,竟引来一群声乐爱好者;每晚,学校办公室里一架旧风琴边聚满如饥似渴的歌迷……我的眼前叠现着这样一个个镜头:首都,一家旮旯胡同里,一群孩子在练功,面对记者的话筒,天真的心灵在说:假如将来人们喜欢看京剧了又没人演怎么办;南京,一台品位高雅的交响乐音乐会,门票竟然“看着给”,面对稀稀落落的掌声和懒得解囊的观众,主办者一脸无奈;大洋彼岸,纽约街头,一个黑人青年在用废包装桶表演精湛的架子鼓演奏,身边人流匆匆,没有人肯留步抛下几个美金,一个来此打工的中国艺术家也只是留下同情的一瞥……
胡琴在诉说,琴声穿透小城的夜色,与一颗颗不甘寂寞沉沦的心灵产生了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