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兮归来

文/曳白

我好读书，因囊中羞涩，买不起书，只好每遇奇书手自抄之。　

我抄写的第一本书是《孙子兵法》。那时，我在西府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一本封面泛黄，周边已严重破损的《孙子兵法》，没看几页，就被孙武的文韬武略所打动，遂细心研读，竟爱不释手。心想，何不把它抄录成书，供我收藏。就仿照古线装书，先在描图纸上打竖格，然后用毛笔行书抄写。从第一篇的《始计》抄到第十三篇《用间》花去了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抄好后，托师娘在晒图机上一晒，然后用红线装订成册，用隶书题写书名，显得古香古色，越发惹人喜爱。凡是相好的就送上一本。一时间，到我宿舍要“书”的人络绎不绝，我成了书友们注目的中心，着实让我自豪、陶醉了一阵子。

文革那阵，书店里只有马列著作和毛主席的“红宝书”，古典书籍根本没有，使我这个爱好文学的青年，老处于“饥饿”状态。看到同事读《中国古代散文集》，实在眼馋，再三乞求，人家答应借给我，但有三个条件：不外传，不丢失，时间一周。这次时间没有上次那么从容，只好改用钢笔抄。《吕氏春秋》的《去私》、《察今》、李斯的《谏逐客书》、诸葛亮的《出师表》、李密的《陈情表》、苏询的《六国论》、杜牧的《阿房宫赋》等历代散文名篇，我尽量收录。工作之余朗诵着：“呜乎，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等名篇，高兴时，手舞足蹈；悲哀时，长吁短叹，三尺斗室观兴衰，任我发思古之幽情。

此后，我抄书的劲头越发不可收拾。几年功夫，我抄录了《红楼梦诗选》、《陈毅诗抄》、《唐诗三百首》、《宋词选注》、《道德经》等十几本著作，放在案头蔚为壮观。我不断地同来人展示我的劳动成果，其愉悦之情，难以言表。

记得那是一个冬季，天干气燥，不知谁将炉子没管好，大火在一大片茅草房上肆虐，将成片成片的房子烧得干干净净。我只顾救火，等天亮赶回宿舍时，我那心爱的“书籍”早已化为灰烬，我伤心极了。“哎，我真傻，为什么在大祸临头时，昏了头脑，没有及时将它们安置到一个安全地方！”那几天，我丢了魂似的，心神不定，象害了一场大病。

现在，我的经济好些了，也有了自己的藏书，但我更爱曾一度与我朝夕相处，相依为伴的自制书。我常默念道：“书兮，归来！”那烧毁的“书籍”毕竟是我辛勤劳动的成果，那上面有我认真清晰的笔迹，抄录着名垂千古的锦绣文章，还有指导我立身处世的醒世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