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保平
电视连续剧《东边日出西边雨》(以下简称《东》剧)这一片名的确定,鲜明地传达出编导者的创作策略;不折不扣地反映生命个体之间的阴差阳错。
这种刻意追求的审美效果,代表了当今影视剧创作中技术主义观念的实践倾向。
从把握大众传播心理角度,编导者毫无例外地将“事业”与“爱情”这两个在当代中国极具开掘潜力的人生命题,作为创作的切入点,开始了一种九十年代貌似全新、实则平庸的人生表述。
剧中人物的事业模式,可以概括为两句话——假如你愿意,可以从贵族到平民;假如你愿意,可以从平民到贵族。女主人公肖男昔日是永昌集团公司总经理吴永民的助手和情妇,生活奢华,锦衣玉食,因一朝决意与吴决裂,便从容而去,步入平民世界。由于先前的高贵,因此,她在现实生活中,举手投足处处惹人怜爱,全无“虎落平川被犬欺”的感受。编导者在肖男出场时,为了向观众暗示她的不同凡响,设计了肖花十元钱买一份晚报的“小动作”,那一瞬间编导者似乎忘记了她接着还得上班挤公共汽车,下班住地下室。男主人公陆建平老大不小,无职无业,寄居姐姐家,独有制陶一门业余手艺,忽而一天被人器重,买地置车,旧貌换新颜,摇身过上了贵族日子。《东》剧的人物命运无一不充满玄机,忽上忽下,潮起潮落之间,让演员仅凭一出戏,便过足了不同角色的瘾。
彼此错位是《东》剧统一的爱情模式。陆建平的女友陈丹妮嫁给了独身男人冯西九,吴永民的情妇肖男爱上了失恋者陆建平。剧中人物你追我逐,南辕北辙,叫人牵肠挂肚。
今天的影视剧愈来愈成为大众的造梦工厂,人们对影视剧津津有味的观赏过程,实质上完成的是压抑的自我对日常生活的突围。市场经济将致富意识深深地植入人们的头脑,尽管成功只属于少数人,但大多数人渴望着这种奇迹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当这种愿望不得实现时,结局自由的大众性艺术作品便是对困乏萎顿的心灵所进行的一次抚摸。
这时候,影视剧的观赏性便显得不容忽视。一部影视剧是否应当拍得好看些?而这在今天意味着一次全面的艺术包装。《东》剧在情节设置上,人物命运起伏跌宕;在环境安排上,都市的繁华与世外桃源的静谧兼而有之。演员的遴选,充分引进明星效应的因素,当观众看到王志文在剧中频频亮相,会很自然地将对王以往作品的深刻印象,带到该剧中来。在制作方面,高科技成果的加盟,使观众耳目一新,音乐风格典雅与通俗一应俱备,让不同赏家品咂。
由麦克·道格拉斯主演的美国影片《致命的诱惑》,作为典型的好莱坞式的故事构成,敏锐地捕捉到八十年代末期西方人情感世界的变异,迎合了其集体的回归家庭的愿望,从而获得了公众价值的肯定。九十年代初,中国的影视界出现了两极分化迹象:一方面电影不断走向精品化。《阳光灿烂的日子》、《红樱桃》、《巫山云雨》、《兰陵王》等一批艺术品位较高的影片大举问世,展示了中国电影发展崭新的契机;另一方面电视剧创作逐步趋向商业化。大众的审美情趣和审美心理,成为影视制作者们的风向标。《住别墅的女人》、《洋行里的中国小姐》等一批以款爷富姐为表现对象的当代英雄充斥屏幕,令观者心向往之,恍惚间不知“我”为“蝴蝶”,还是“蝴蝶”为“我”。当代影视制作者群体心照不宣地营造了一个辉煌的中国电视“好莱坞”之梦。如果上述影视作品仅是创作者们零乱的想法,那么,从《东》剧开始,这一操作目标已经清晰可见了。
然而,纯粹的技术主义一旦抽掉了创作者来自生活的那份独特的感动,就会沦为一份拼盘。在《东》这部地道的内地影视作品中,我们可以依稀地领略到港台式的情感纠葛和欧式的语言表达,它的确使观众坐地日行八万里,感受变得全方位了。
我们应当为这种技术主义的努力而欢欣,因为技术主义在往昔的创作中曾是一个虚席,艺术是精神消费品,它不可避免地与公众的价值观相认同。但是,如果这种技术主义除了具备现实的外在包装,却从本质上丧失了内在的现实依据,那么,这种消费能够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