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小说）（美国）威廉·沙若亚郭朝晖译
“每回见到钢琴，我心里都特别激动。”
波恩忽然开口说。
“是吗？”艾玛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波恩话锋一转，“您愿意跟我一道去那那家乐器店玩玩钢琴吗？喏，就是角落里那架小号的。”
“你会弹钢琴？”艾玛真有些吃惊不小。
“如果我那也叫‘弹’的话。”波恩淡淡一笑。
“那你究竟要干什么？”
“跟我来，你会明白的。”波恩怪怪的样子。
他们走进乐器店，径直来到角落的那架小号钢琴旁。艾玛发现波恩的脸上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微笑。就在几分钟以前，艾玛还十分自信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了解；可现在，她却忽然意识到，他对于自己是如此的陌生。——波恩俯下身，仔细端详着钢琴。——艾玛心想，也许波恩曾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曲优美乐曲，因而每次见到这似曾相识的琴键，便会产生一种兴奋的渴望。
“你会弹吗？”她问，仿佛在探究一个秘密。
波恩四下里望去，售货员看来很忙，无暇顾及他们这儿。
“不会。”他的声音怯怯的，而手却不知怎的，迅疾按到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动作娴熟得宛如职业钢琴家。几个音符之后，并没人来阻止，他索性站着弹了起来。
艾玛不懂他弹的什么，可感觉却真不错。
至多不超过一分钟，波恩就停下来了。
“好听吗？”他问艾玛。
“还不错，”艾玛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我不是炫耀我自己什么，”波恩忙解释说，“我是指钢琴的音质，特别是对这架小号的来说。”
“您好，先生。”一位中年售货员走过来，彬彬有礼地同他们打招呼。
“谢谢。”波恩咂咂嘴，“这琴真棒。”
“的确挺走俏，”售货员一脸的诚恳，“还可以分期付款，这两天卖出了不少。”
“多少钱？”波恩显得十分认真。
“二千五佰九拾元伍角，这是折扣价，”售货员说，“如果您实心要，我们还可以再优惠一些。”
“这琴产地哪里？”波恩皱皱眉。
“可能是费城吧，“售货员略显迟疑，”对不起，请稍等，我给您再查一下。”
“不必麻烦，”波恩忙阻止他，“您会弹琴吗？”
“抱歉，不会。”售货员耸了耸肩，随即看出波恩那欲再露一手的渴望。
“如果有兴趣，请弹吧先生，”他面带微笑。
“我也弹不了。”波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客气了先生，您刚才的演奏我都听见了。”
“不，不，那怎么能叫‘演奏’，”波恩窘得脸都红了，“我……只是喜欢而已……我连乐谱都不会看。”
“可我听着挺不错。”售货员表情十分诚挚。
“我也是，真的。”艾玛插言道：“首期付多少？”
“五百元。”售货员说：“弹吧，先生，请自便。”
“如果这是一间琴房，我真想弹它几个小时。”
“那么就开始吧，”售货员说，“没人会介意的。”
他取来一把椅子，让波恩坐下，继续他那不能称作“演奏”的演奏。——主旋律找到，音乐响起了，这既有快乐，又有忧伤的音乐声似乎倾诉了波恩深藏于心底的一种心声。——音乐戛然而止，波恩徐徐站起，动情地对售货员说，“多谢，可能的话，一定买这琴。”
“买不买都没关系，欢迎再来。”售货员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
一到街上，艾玛便说：“波恩，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波恩不解地问。
“没想到你琴弹得这么棒。”
“好啦，别奉承我了，该吃饭喽。”波恩笑笑。
他们步入一家小餐厅，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叫了“三明治”和咖啡。
“你在哪儿学的钢琴？”艾玛仍是副好奇的样子。
“我哪儿学过哟！”波恩感慨地说，“只不过每天晚上在梦中买琴、学琴罢了。每次见到，总忍不住想动手弹弹，从我还是个孩子时便一直这样，因为我家穷，一直买不起，更别说学了。”
他缓缓说着，灼灼地望着艾玛，脸上显出了笑意。这神情，同方才他俯身端详钢琴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艾玛被一种莫名的温情打动了。
“由于贫穷，一个人被迫放弃许多他渴望得到、应该得到，也可以得到的东西，虽属无奈，可从某种意义上讲，又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一直拥有这个美好的梦想，不是吗？”
波恩语调仍是那么平缓。
“也许是吧。”艾玛略显迷茫。
“仔细想想，这样又的的确确糟糕，残忍到了极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波恩仍以温情的微笑望着艾玛。
艾玛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离开小餐厅，波恩把艾玛送到上班的公司门口。
“再见，亲爱的。”波恩吻了吻艾玛的面颊。
“再见，波恩。”艾玛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大街尽头，才回身走人公司大门。
“总有一天，波恩会有一架钢琴，还有他所希冀的一切的。”艾玛在心中衷心地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