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风筝

（散文）屈雅红

鳞次栉比的市中心，有一方不大的草坪，春的气息总是从那儿向城市的四周漫延。早春，每到周末，便有性急的人们象约好了似的，赶到这儿玩。来得最多的要数那些放风筝的孩子，手中的“雄鹰”、“蝴蝶”、“蜻蜒”还没放飞，爽人的笑声却早已冲上了青天丽日之上，时有高手的“孙悟空”或者“大公鸡”扶摇直上，总引得一群孩子拍手欢呼，那得意和欢喜竟如自己便是那个放风筝者。

我忽然看见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手中也有一只“风筝”——一张废报纸，撕成个蝴蝶的轮廓，一节尺把长的细棍上拴着线绳，从纸中间引过。小男孩牵着他那只不会飞的风筝穿梭在人群中，枯黄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在一群打扮得漂亮如洋娃娃般的孩子中，是那么寒伧。我注意到，在小男孩拖着的风筝碰到草坪上的人时，有几束鄙夷和嫌恶的目光投在他和他手中的“风筝”上。但小男孩全然不觉，或者他根本就读不懂那眼神。我想起家中还有一只新买的“蝴蝶”，儿子在看到“孙悟空”后就把它冷落了，不如送给这个孩子。我的目光没有离开他，想找带他的大人，下次再到这儿时给他们带上。

几经拖拉，小男孩的“风筝”已成纸絮。他跑向草坪角上的石凳前。一位素朴的妇人放下手中编织的毛衣，那毛线卷卷曲曲，是拆过几次的。一抬眼，与我的目光相迎，有一丝自卑的慌乱闪过。她接过孩子手中的破风筝，扯断上面的线，那温和、宽厚的神情告诉我，她是孩子的母亲。母子俩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懂，是外地口音。母亲捡起离她不远处的一张报纸，一叠一撕，废报纸变成了粗糙却不失其形的“公鸡”，儿子脸上漾出了纯真、灿烂的笑，他骄傲地接过“风筝”，满足地飞走了。母亲怜爱地目送儿子远去，重又回坐在石凳上，继续织毛衣。表情安详不惊。

我不想告诉她我想送她儿子一只漂亮风筝的美意。对她，对她的，儿子，一只废报纸做的“风筝”带给他们的温暖和享受一点也不比任何一只精美考究的风筝少，倒是他们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不为世俗物欲所扰的豁达和对生活那份简单而恬淡的素心，教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