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静涛 姚莉
3月2日，阿尔巴尼亚宣布全国进人紧急状态。
3月12日，1000多名阿尔巴尼亚人持枪砸抢我南昌对外工程总公司（以下简称南昌公司）的建筑工地。
3月21日中午，我们匆匆赶往首都机场候机厅。第二批从阿尔巴尼亚撤出的中国公民，其中包括南昌公司的65名工程技术人员，听说在阿南昌公司的财物被抢劫一空，工人们被打骂、搜身。我们焦急地等待着见到他们，想详细了解我们的同胞究竟在阿尔巴尼亚遭到了什么样的待遇。
12时45分左右，飞机准时降落。下午1时左右，他们出来了。记者首先见到了我驻阿尔巴尼亚大使马维茂先生的夫人国彦菊女士。紧接着，南昌公司的工人们出来了，但他们行囊空空，很多人只拎着一个塑料袋，更多的人则干脆“两袖清风”。他们见有记者采访，纷纷围上来，向我们讲述他们的经历。记者本来想请在阿尔巴尼亚负责这项工程的杨青经理谈谈情况，但听说他已5天没有睡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于是商定晚上到他们下榻的旅馆再谈。
晚上7时，我们来到京顺桥东北角的一个地下旅馆。南昌公司的领导和工人们暂住在这里，第二天早晨他们要乘火车返回。带着疲惫，杨青和工人们分别向记者讲述了他们在地拉那被抢劫的情况及撤离过程。
3月14日，黑色星期五
南昌公司是江西省对外经济贸易厅的下属企业，从1985年起进行对外承包工程。1995年，马来西亚一家公司在阿尔巴尼亚投资搞740套占地约800亩的民用住宅建设，进行项目招标，南昌公司中标。1995年12月28日，公司第一批工程技术人员离开南昌，前往地拉那。一年多的工程建设用他们的话来讲，是费了很大努力，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轨，“相当不容易的”。在阿尔巴尼亚建筑工地担任翻译的小黄反复对记者讲。然而，不仅所有的工程成果，连个人的钱财衣物，都在1997年3月14日那个黑色的星期五付诸东流了。
阿尔巴尼亚发生动乱后不久，南昌公司建筑工地附近的一个军火库被抢。很多阿尔巴尼亚人手里端着冲锋枪、机关枪，没有的花300列克（10列克约合1元人民币）就能买一把。3月12日起，地拉那上空枪声变得密集，“听着像大年三十放爆竹一样”，空中流弹不断。为了保护工地，工人们在工地周围挖了一道壕沟，筑起铁丝网，以免遭到冲击。
14日，星期五。不幸降临到中国人头上。一大早，一伙阿尔巴尼亚人推倒保安亭，冲进了南昌公司的工地。前面的一些人手持冲锋枪鸣枪开道，后面跟着的百余人大肆抢劫。这伙人见什么抢什么，钢材、水泥、汽车，只要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抢。这时工人们多数还未起床，一位姓熊的工人听见有人在喊：“阿尔巴尼亚人进来了！”他还不相信，撩开窗帘一看，嗬！都是提着枪进来的。已经起床的工人赶紧跑到办公室向领导汇报。面对危急、混乱的情况，负责此项工程的杨青经理唯一的念头就是：首先要尽量保护国家财产，保护工人们的人身安全。他想尽可能与抢劫者讲道理。但这帮人嚣张至极，凡有工人拦阻时，他们就举枪“嗒嗒”向天空乱放一通，再用枪逼着你。他们不光有枪，还有手雷，有一人一手拿着手榴弹，另一只手则拉着导火索威胁工地工人。
调停不成，领导只好让工人都撤回办公室，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同时保护公司资料、财产。此时附近的居民闻风纷纷趁火打劫，1小时以后，抢劫队伍已增至1000多人。第二批人持枪冲进工地办公室和工人宿舍。他们举着枪，让工人们都举起双手，面对墙壁，一边抢一边大喊大叫。不一会儿。所有的办公用品、所有提前贮存的粮食蔬菜都被抢走了，工人们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没被剥走，所有的随身财产都被抢走了。外套如果穿得好点，他们也不放过。据说有人把钱埋在地下，最终还是被挖了出来。还有的“连臭袜子也要”。据估计，每个人的财产损失约在一两万元左右。
钢筋、水泥、设备抢得差不多了，又有人开始拆建筑工地，抢砖头。另一伙人则朝天鸣枪，四处寻找工地的会计杨力。我们在机场见到了杨力，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他1994年从华东交大对外经济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南昌市残联，不久便辞职应聘到南昌公司工作。1996年5月，被派往阿尔巴尼亚。“附近的阿尔巴尼亚人都知道我有钱，因为我每个月给工人们发工资。”“我当时心里也害怕，他们一边放枪，一边喊：‘杨力，出来！杨力，出来！’他们把我的房间挖地三尺，4个保险柜全都抬走了。”后来，在几个友好的阿尔巴尼亚朋友的帮助下，找了部汽车，也是鸣枪开道，冒着枪林弹雨，把杨力护送到了我驻阿大使馆。尽管如此，公司的现金和帐目还是被抢走了一部分。
被抢后的工地一片狼藉：工地周围架的铁丝网倒了，筑的墙被拆了，房子也被拆了。公司的两辆奔驰车都被抢走了。见已无留守必要，杨青和其他公司领导决定撤到大使馆去。当工人们到达使馆时，马维茂大使已在门前等候，他紧紧握着杨青的手问：“工人们都到齐了吗？”“全部到齐，无一伤亡。”杨青话一出口，眼泪就流下来了，这是祖国对他们的关怀啊！马大使开始跟国内外交部联系解决他们的回国事宜。
希腊出动三艘军舰的海军陆战队，护送中国人离开地拉那
经国内向希腊政府请求，14日下午5时左右，马维茂大使同临时翻译小黄前往希腊驻阿尔巴尼亚大使馆，同希腊大使就希望他们提供保护、船只等细节问题进行磋商。小黄说：“希腊大使非常热情，他问我们：‘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走？’当日马大使一夜未睡。15日早晨传来消息，希腊方面已准备好三艘军舰，护送当地华人离开阿尔巴尼亚。
撤离时间和地点对外是保密的，因为每天都有大批的阿尔巴尼亚难民准备寻找各种途径离开国土。使馆联系了四辆大巴，加一辆大使专车，并请阿政府出动一辆警车，前往都拉斯港口。
希腊政府对中国人伸出了热情的援助之手。他们派出三艘军舰（包括一艘驱逐舰、一艘鱼雷快艇、一艘炮艇）和海军陆战队一个连的兵力来接在阿华人。战士都是荷枪实弹，处于一级戒备状态。四五名战士在岸上警戒，马大使指挥大家快速上舰。准备一起离开的华人中除了南昌公司的116名工人外，还有一些当地的华侨、个体户及大使馆的其他人员。值得一提的是，军舰来接华人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在大家快全部上舰的时候，远处已有不少阿尔巴尼亚人持枪赶来。马大使指挥若定，等所有中国人安全上舰后，他最后一个踩上甲板。希腊使馆的一名武官举枪对着后面涌来的人群，掩护军舰离开。军舰驶离码头不到200米，阿尔巴尼亚人就赶到了岸边，还有人向舰上开枪。
记者采访的时候，杨青经理对记者说，留守在地拉那的公司人员打来电话，说阿尔巴尼亚人仍在拆建筑工地。据初步估计，南昌公司的直接经济损失约在100万美元左右。这个数字不包括工人们的个人财产损失。据悉，南昌公司已在着手休整队伍，准备等局势稍一稳定，便重返阿尔巴尼亚恢复生产。 （转自《环球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