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振帅
身无分文，两次被拐卖的一位少女，在逃出虎口回家过程中，一路尽遇好心人。途经四省、六次转车，沿途铁路站站接送，终于使其安全到家。
艰难的童年
九十年代初，对于在贵州省六盘水市六枝特区某镇小学读书的女孩吴红来说，是个艰难的年月。这年，勤劳俭朴的母亲患病去世，在煤矿工作的父亲心情沉闷，经常饮酒消愁。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父亲整天酗酒，无心出工，脾气越来越坏。不到两年，家里日渐贫困，失去了母爱的小吴红饱尝了生活的辛酸。
吴家的一切，被邻居中一个叫陈瑞荣的人掌握得一清二楚。陈瑞荣与本地一个臭味相投的中年妇女多次密谋后，将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天真活泼的小吴红。1992年秋季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学生、教师均已放学回家，年仅十岁的吴红独自在教室里打扫卫生，跟踪观察了多日的陈瑞荣和那个妇女鬼鬼祟祟地溜进学校，假惺惺地对吴红说：“瞧你小小年纪，在家吃苦受累多可怜。叔叔和阿姨一定帮你找到妈妈。”吴红瞪大眼睛，迷惑不解地问：“我妈不是死了吗？”陈瑞荣哄骗吴红说：“你妈妈没有死，她是被你父亲逼着离家出走了。”听了此话，从小失去家庭温暖的小吴红禁不住泪流满面。她想念妈妈，多少次呼喊着“妈妈”从睡梦中哭醒。她迫切希望见到疼她爱她、日夜千思万想的妈妈。她有许许多多的委屈要向妈妈倾诉。这天夜晚，年幼的吴红给老师留了个“假条”，就跟着陈瑞荣踏上了东去的列车。次日上午，车到贵阳。此间，小吴红已从陈瑞荣和那位妇女的交头接耳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俩不是在帮她寻找妈妈，而是要把她带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时，吴红哭着求他们放她回家，然而，得到的是一顿拳脚相加的毒打。人面兽心的陈瑞荣卡着她的脖子，威胁道：“你不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就卡死你……”就这样，可怜的小吴红抹着眼泪被他们推上了车。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吴红被陈瑞荣和那个女人带到了山东省成武县冯岗村的一位农民家里。主人一顿好酒好菜之后，两个人贩子怀揣钞票，打着饱嗝儿，逃离了山东。
吴红终于明白了自己被拐卖，伤心地失声痛哭。她边哭边跪在买主面前说：“叔叔，阿姨，求求你们了！我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放我回家吧。”女主人凶狠狠地说：“你娃说的轻巧，你是我花钱买来当女儿的。我放你回家，谁还我的钱？”小吴红拖着嘶哑的哭腔求主人放她回家，回家后她一定让爸爸将钱“还”给这家买主。然而任凭她再三哭着求主人，买主就是不答应。不仅如此，还揪着她的头发说：“死了你回家的心吧，你要是再哭闹喊回家，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回不回家！”在主人的淫威下，小吴红不敢再提回家的事。
1996年6月，男主人患病多年的老母去世。主人在办理丧事时，欠下了一些外债。为还欠帐，买主便打起了吴红的“主意”。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女主人满脸堆笑地拉着吴红的手说：“红娃，你也不小了（此年十四岁）妈给你找了个婆家，小伙子长相好，家里也富裕，你嫁过去有享不完的福。”闻听此言，小吴红的脑子轰的一下像炸裂似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向女主人乞求：“妈，我还小，我才14岁。我跟了你们好几年，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们，求求你们别让我出嫁……”小吴红伤心地哭诉，女主人一时无言以对。男主人拍了拍吴红的肩膀说：“哭啥哩，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给你找个婆家，是为你好。”“我不去，我不去啊！……”吴红撕心裂肺般哭叫道。此时的男主人拉长了本来就消瘦的脸，恶声恶气道：“老太太过世花了那么多钱，还不了帐，我不卖你，卖谁？如果你能拿出两千块钱，就留在家里……”
三天后的一个上午，小吴红依旧是穿着破旧的衣服，依旧是抹着淌不完的泪水，被丧失人性的主人卖到了河南虞城县一农村，这一次，她是给缺一条胳膊的残疾男人当媳妇。“娶来的妻，买来的马，任我骑，任我打”。愚昧透顶的主人，对极不情愿“嫁”到家里的小吴红肆意凌辱。白天，他们严加看管，不让其跑出院门，禁止她与邻居来往，连上厕所都要在主人的监督下。夜晚，他们强迫年幼的吴红和残疾儿子圆房。吴红不肯，他们就对其棍打脚踢，将她和那个残疾男人锁在一间屋里。残疾男人对她施暴，吴红拚命反抗，死活不从，并以放火烧房和自杀相拚。
寻家遇好人
几个月来；吴红度日如年，痛苦极了，她时刻寻找着出逃的机会。1996年9月13日下午，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吴红在主人的指派下冒雨出去打猪草。她机警地摆脱了残疾男人和其家人的视线，甩掉镰刀和竹篓，拚命地朝远方的公路跑去。衣衫破旧的吴红在公路旁拦车车不停，情急之中，拦住了一辆毛驴车，车主看她浑身发抖，满脸惊慌，忙问缘由。得悉了吴红的遭遇后，这位善良的老人将她拉上车，扬鞭向前奔去。跑了一段后，老人唯恐有人追赶，挥手拦了辆中巴，并告诉小吴红去商丘和郑州的线路。吴红上了客车，慌忙掏出身上仅有的五角钱，对司机说：“大叔，我身上只有五毛钱，求您把我拉到商丘吧？”这位客车师傅没有多问便爽快地答应了。车到商丘，在路人的指点下，吴红来到了火车站。值班警察看她举动异常，就将她带到了治安室。吴红的不幸遭遇令这位铁路警察十分同情。他买来了饭菜让吴红吃，又详细地告诉了她回家乘车的线路。为防买主追赶拦截，这位好心的警察将吴红送上了一列正要西去郑州的货车，并将一张写有“沿途车站领导：该女系贵州被拐少女，现回贵州。请沿途各站给予大力支持”落款为商丘车站治安室的条子放到了小吴红的手里。
9月14日上午11时，由上海发往洛阳方面的159次列车到达了郑州车站。出差返家的河南西峡县检察院干警马志全和新安县委宣传部干部朱万英急匆匆地上了车。他俩还未坐稳，就从列车的玻璃窗中瞧见一位衣衫褛褴的少女边哭边向列车员诉说着什么。职业的敏感使马志全、朱万英快速地挤过人流，向车门口走去。在车门口，少女抹着眼泪向乘务员哀求：“我家在贵州，被人骗卖了，我才逃出来，我没钱买票，求你们让我上车回家吧！”马志全、朱万英这两位见了伤心事就落泪的汉子帮少女求情，乘务员不肯并收起车门踏板。眼看列车就要启动，马志全和朱万英边掏出工作证，边异、口同声地对乘务员说：“叫她先上车，我们给她补票！”并迅速伸出了手，将少女拉上了车。就在这一瞬间，列车启动了。列车上，朱万英、马志全将泡好的方便面、豆腐干端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催她趁热快吃。少女无心吃饭，哭诉了两次被拐卖到山东和河南的不幸遭遇。姑娘的哭诉激起了马志全、朱万英的满腔义愤，他俩决定帮她返回故乡。他们找到了列车长出示了工作证，陈述了吴红的苦难遭遇，请求给予免票。列车长和乘务员当即办理了免票手续。此后他们找到了在159次列车上值班的洛阳列车段沪5组当班列车长张升英，共同商议护送小吴红的办法。洛阳到吴红的家乡六盘水地区需穿越四省、行程近3000公里，中途要转六、七次车，要经过几十个大中车站。路程远、转车多、乘车时间长。即使手持全程免费乘车单，车站沿线一路绿灯放行，可小吴红能平安到家吗？思来想去，列车长张升英突然有了主意，如果将吴红同运送货物一样编制客运记录，转车时有人接，有人送，交接签字，小吴红不就能安全回家了吗？
这天下午1时，159次列车抵达终点站——洛阳车站。列车长张升英和马志全、朱万英一起跑前跑后，找到洛阳火车站值班主任王宝增和值班员李中福，谈了运送吴红的具体情况。王李两位值班人员表示，一定要安排好吴红顺利到家，以实际行动体现“人民铁路为人民”这个宗旨。他们当即编制了客运记录，并在客运记录备存栏中写道：“9月14日，过洛阳159次车交下一名被拐少女，名叫吴红，14岁，身穿粉红色上衣，家住贵州省六盘水市×县×镇，请沿途给予交接处理并予关照。”
洛阳车站的值班人员亲自将小吴红送到了途经西安的177次列车上。马志全掏遍了衣服口袋，除留下自己回西峡的路费外，将剩余的钱全部塞到小吴红的手里。吴红上车后，马志全、朱万英没有一走了之，而是跨进了车站邮电大楼，向贵州省六盘水市六枝特区公安局和刑警队等几个部门打电话。5天时间；9次与贵州方面联系，直到全部挂通。原来，小吴红被拐卖后，当地公安机关已经立案。四年来苦苦侦察均无结果，河南的一个电话揭开了吴红“失踪之谜”。9月19日，六枝特区公安局郭局长在电话中告诉马志全，吴红已顺利到家。丧尽天良的人贩子陈瑞荣等人已被抓获归案。至此，马志全和朱万英悬在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地。
世上还是好人多。小吴红在乘车回家途中的短短几天，感受到了人间的无限温暖。那天，吴红在洛阳登上177次列车后，值班的王列车长非常同情这位不幸的姑娘，安排她在列车员办公室里休息，并为她买来了饭菜和饮料。车到西安，细心的王列车长亲自将她送到了西安车站值班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乘车期间保证吴红的安全。短短的几个小时，车站工作人员对吴红的关怀无微不至，怕她感冒着凉，车站人员特意为吴红找了件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并安排她到共青团候车室的沙发上临时休息睡觉。9月15日夜晚，小吴红乘坐的258次列车抵达成都后，车站值班人员将热腾腾的饭菜端到她的面前。看到吴红穿着破旧雨鞋，他们从失物招领处找了一双无人认领的布鞋穿在吴红的脚上。9月17日上午，车站工作人员将吴红送上了直达贵阳的列车。临上车时，他们还为其购买了食品、水果和饮料。列车途经遵义，因离家较近，吴红要求下车。乘务人员考虑到吴红转车坐长途公共汽车，路途不安全，没有让她下车。车到贵阳，乘务人员多方联系，将昊红送上了一列回家的列车。就这样，小吴红经洛阳，过西安，转成都，抵贵阳，跨越4省中途转车6次，9月19日，安全到达她千思万想的家园。
千里献爱心
马志全、朱万英等热心人救助被拐少女的事迹，被新闻媒介报道后，在洛阳和南阳产生了强烈的反响，’许多人在赞叹他们大义助人的同时，对回到亲人身边的小吴红多了份遥远的牵挂。吴红回到家乡后，还能继续上学吗？是否被人误解或歧视？她的家乡六盘水是全国贫困地区，她的生活过得去吗？当马志全流露出想去探望小吴红的想法后，西峡检察院的领导十分支持。全院检察干部纷纷自愿为小吴红捐款、捐衣。院领导表示，如吴红继续上学，检察院可提供一切学习费用。河南日报社获悉此事，当即派出记者刘翔明同马志全、朱万英一起看望问候小吴红。
1996年10月22日，带着许多好心人的问候，马志全、朱万英和刘翔明一行3人从洛阳起程，赴贵州探望吴红。见到这些从河南特地赶来看望自己的“恩人”，吴红不禁热泪滚滚。刘翔明记者仔细地打量着吴红的家，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家中除了两张床铺和简陋的破旧家具外，一个狭小的三角锅灶里冒出缕缕青烟。这个时候，刘记者才真正感受到了“家徒四壁”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在交谈中得知，吴红的两个姐姐都已出嫁，两个哥哥常年在外打工。煤矿关停转产，年近七旬、退休在家的父亲也已离家外出加入了老年打工者的行列。深夜里，只有吴红一人居住的房子里显得寒冷寂静。听着小吴红含泪再一次讲述四年中两次被拐卖的不幸遭遇，看着目前生活的状况，马志全、朱万英不时地用手帕擦着眼泪，刘翔明记者边记录、边流泪，滴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在他的采访本上。令人欣慰的是，眼下的小吴红尽管生活贫困，但她毕竟不再挨打受气，不再被人欺辱。她的心情格外地舒畅，她象冲出笼子的鸟儿，感受的是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幸福和快乐。
回到旅店，马志全他们三人辗转反侧，小吴红那悲惨的遭遇和贫困的家境一直在他们的脑海里翻滚。第二天一早，他们买来糖果、食品，带着西峡县检察院捐献的钱物再次来到了吴红家中。马志全拿出新买的衣裤和鞋，让小吴红穿在身上，试试是否合身、合脚。尔后他又将饱含西峡干警真情的462元钱塞到了小吴红的手里。除此之外，他们3人每人从路费中又拿出50元，送给小吴红。
细心的马志全他们耽心吴红没有复学的机会，就找到邻居一位正读初中，年龄和小吴红相仿的女孩子让其放学后或星期天辅导小吴红的学习。平时和吴红要好的这位女孩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安排好吴红的学习和生活，他们又召集吴红的左邻右舍，希望他们从各方面给小吴红以帮助。
马志全、朱万英等热心人二次救助、关心千里之外的贵州被拐少女的消息在河南和贵州两省被人们传为美谈。人们在谴责可恶的人贩子和买主的同时，对马志全等无私帮救小吴红的好心人更多了份敬意。日前，河南西峡县检察院作出开展向大义救少女的马志全同志学习的决定。南阳市人民检察院给予马志全记三等功一次，并号召全院干警向他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