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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挖野菜,吃野菜,丝毫没有如今城里人野菜宴钓诗情画意,那时野菜在忆苦思甜时被涂上一层神秘而庄严的政治色彩。

咀嚼野菜

2023年09月28日

文/李家强

本不忍用“野菜”这个冷漠的称谓,但因为约定俗成,也为了一正视听,就姑妄称之吧。

其实,村里人从不称其为“野”。不仅和正经八百的蔬菜一视同仁,还如给自己的孩子起乳名一样,赋予它们以可爱的名字,如,观其色,有灰条条、白蒿蒿;辨其形,有马齿苋、扫帚菜;品其味,有苦苣、甜苣;溯其源,有小葱、小蒜;还有疙扭扭、馍荠荠、面条条、油勺勺……虽至今不知其得名缘由,却也已约定俗成了。对此,辞典里一概冠以“俗名”,殊不知这“俗”字,昭示着深深的爱,弥漫着浓浓的情……

小时候挖野菜,吃野菜,丝毫没有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里所描述的那样富有诗情画意;也不是张洁“挖荠菜”仅为果腹充饥。除了清明节,挖了嫩嫩的刺芥,切成碎末,和在面里,擀成绿绿的长长的面条去上坟祭祀;除了苦苣在忆苦思甜时被涂上一层神秘的庄严的政治色彩而大吃特吃外,吃野菜就仅仅因为它是菜,能吃而且好吃。

再说,野菜无须耕种,也不用施肥浇水,野菜混沌而生,自生自灭。大人小孩,挎一竹笼,持一铁铲,走到田头地边,不必费多少力气,也不必花—分一文,就会满载而归。然后择净淘洗,或蒸、或煮、或凉拌、或热炒。及至端上桌来,绿的翠绿,黄的金黄。尝一口,味道香脆可口,直嚼得菜根生香。所以平日居家,饭桌上大都离不了一碟野菜。在乡村,吃野菜天经地仪,谁不吃野菜,倒有点不可思议了。

野菜的确别具风昧。地软软(地衣)属菌类,霖雨后多生于草丛中,捡拾回来,清水洗净,浇上酸醋,佐以大蒜,即可食用。其色香味形一如木耳。作为寻常百姓,嚼咽吞吐之际,想达官显贵亦不过如此,不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白蒿蒿即茵陈,性寒,味苦,及一味中药,以阳春三月初生者为佳。做成粉糕,食之可治湿热黄疸,身热尿赤。疙扭扭即蒲公英,也入药,清热败毒。是草都是药,而野菜居多。如此有菜之名实,更兼药之功效,一举多得,何乐而不“吃”呢?扫帚菜鲜嫩时食叶,老大亦不必伤悲,拔起来晨起就能打扫院落。先食用,后实用,自然敝帚自珍。小葱、小蒜及葱蒜祖宗,食其原味,养我元气,天地之间,唯我独享,豪迈若此,何小之有?凡此种种,饫肥饮甘者又怎能品味得出呢。

如今的蔬菜,为夺高产,常常盖以薄膜,大失其味。为杀害虫,又三天两头喷洒农药。而且投资大了,价格随着飞涨,于是城里人由挑着吃虫蛀过的菜,转而纷纷反朴归真,争相以吃野菜为荣,还吃出了滋补保健作用,似乎吃野菜能返老还童。一时野菜身价倍增。村里人也渐渐地由自然经济而市场经济,车推肩挑,晨昏出没于大街小巷,长吆短喝地扎捆捆,卖斤斤。反正力气不算钱,应当属无本生意,出手就特别大方,加之生性憨厚从不哄抬物价,口拙舌笨不会计较分文,更不做缺斤少两的缺德事,故而生意格外地红火。

野菜不仅跻身于现代都市,而且大有打败“家菜”之势,可谓野菜的胜利,近来甚至有人别出心裁专门开发出野菜宴,看着那些俊男靓女于大雅之堂,吃野菜吃得津津有味,我就不由得意,想他们初尝之时,我已回味无穷,且呼得名,识得形,辨得味,讲得古;再想自己从小吃着野菜长大,就如阿Q—般,也禁不住要“胜利”一回:“我以前比你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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