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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香烟(散文)

2023年09月26日

文/方群

已过不惑之年,我仍未学会抽烟,并且,这辈子也不想沾染了。

回想起来,我曾经抽过一支烟,不,是半支——抽一半扔了。

那是当兵的第二年,珍宝岛事件爆发,所在部队奉命开赴北部边疆。出发前,班长说:“吃光花光,打起仗来心不慌。”我打开小包裹,里面还有82元钱,心想前天母亲来信说家里屋顶草烂了,我怎忍心吃光花光?我将80元钱,连同1双解放鞋、1套新军装,送军邮站寄给母亲,邮费1元2角,身上还剩8角钱,走进军人服务社。

柜台上新鲜梨子吸引了我。长20岁了,还没吃过梨子哩!掏1角钱,买两只,咬一只,又脆,又甜,在我上战场之前,终于知道了梨子的味道,接着,又买了10只信封、1只牙刷和1块肥皂,还剩3角6分钱,我朝售货员面前一推,说:“随便什么,紧钱买。”售货员甩给1包大前门香烟。我拍拍口袋,无钱一身轻,打起仗来只管往前冲啦!

火车一个劲往前开,两天两夜过去了,不知开了多远。这天中午饭后,我挪身到车厢门口,一棵棵白杨唰唰后移,一座座村庄旋转逝去,不知乡关何处,亲人何方,泪水夺眶而出。不知什么时候,班长坐在身边,也望着天和地出神。我掏出大前门,拆开,抽出1支,先给班长,他两手一合划火柴点燃,长长地吸一口,缓缓地吐出,脸上愁云似乎消散了一些。我又抽出1支,放鼻子上闻闻,有一股浓浓的味,说不上是香味还是臭味。就是这股味吧,有人借它暖和暖和,有人借它凉快凉快,有人借它提神,有人借它解闷,也有人警告说它是人类健康的杀手。我接过班长的烟头,对上火,吸一口,没点着,班长说:“轻了。”重重吸,烟丝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一股烟夹着怪味直往喉咙、眼睛和鼻孔里钻,眼泪、鼻涕全呛出来,难受极了。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有人喊:“下车活动20分钟!”我跳下车门,沿站台散步,手上香烟火还没熄,又轻轻吸一口,努力从鼻孔送出去,感觉比刚才好一些。看样子,我把这支烟抽完,就能把一包烟抽光,把一包烟抽光,动作要领也就掌握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吸第3口,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抽烟了?”哦,是连长。连长穿一身新军装,腰里扎着武装带,手枪套上的红绸布象火焰在燃烧,眼神里带几分责备。我们全连100多号人,就连长打过仗——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我没敢再抽,把香烟扔到铁轨下,斜眼瞟,还在冒烟,正燃去一半。

晚上,连长坐在我面前,沉默一会,说;“你想抽烟就抽吧!”我摇摇头。连长望着夜色,说:“我也是当兵第2年碰上打仗的,也买了一包香烟,想解解闷。这时,我看了一本战斗英雄写的书,这位英雄遭受过失恋的痛苦,学会抽烟,但在奔赴战场前,毅然宣布戒烟,他想在告诉别人生前改掉这个不良习惯。我把那包烟扔了,这次也没买。”

连长说的那位英雄,是保尔柯察金,书的名字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火车又开了一天一夜,到了塞外边境。很快,我们连进入前沿阵地。在猫耳洞住了半年,奉命撤出,整理物品时,我发现那包大前门,送给班长,他一闻,说:“霉了。”随手扔进猫耳洞,我挖上一锹土,把它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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