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都福 罗彬
家教
他叫刘彬,今年20岁,初中文化,出生在重庆市某县一个干部家庭,父亲刘某是某局副局长。母亲朱某是某厂业务科长。1980年刘父工作调动,他便随父亲搬进了县城。刘彬母亲因与他父亲的感情基础不好,只要在一块不是吵就是打,晚上常常打闹到夜深入静。刚跨入校门的刘彬面对父母们的吵闹与打斗,常常吓得脸青面黑,他多想父母能和睦相处,给自己一个祥和安宁的家庭环境。1990年,他母亲因厂里经济效益不好和夫妻矛盾,停薪留职开办了一个卡拉OK厅,由此,他母亲就整天泡在卡厅不回家,他父亲为此伤透了心,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父母离婚后,刘彬跟随父亲生活,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宁静的家庭环境。父亲每天晚上总要抽出时间为他查阅作业,讲解几道难题,而且对他的学习作了严格规定,要求他每门功课每次考试成绩必须达到90分以上。但因他基础非常薄弱,要达到父亲的要求确实太难啦。看到父亲严厉的脸孔,他只好在考试时作弊来满足父亲的苦心。刘彬考试的屡屡作弊终被老师发现,并告诉了他父亲。他父亲一气之下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刘彬受到委曲便跑到母亲那里哭诉。一看儿子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刘母好不痛心,拉着他找到他父亲吵骂:“今后再这样打娃,那你就别做他的父亲。”随后,由于有了母亲这个庇护所,刘彬一有空他就往母亲的卡厅跑。父亲看到刘彬思想的变化和成绩的快速下滑,又一次动手教训了他。本来就不想再上学的刘彬趁机找到母亲哭诉:他再不想跟随野蛮、粗暴的父亲生活了,要求变更抚养权,不然他就不再去上学。父亲见他朽木不可雕,也就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刘彬随母生活后,经常出入卡厅。在这里,他看到的是那些先生大把大把地挥霍钞票,见到的是那些坐台小姐挣钱的容易。1992年,刘彬高中考试落榜,父亲要他去读职高,而他却坚决要求与母亲一块做生意挣钱。
结友
15岁的刘彬一走上社会,就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由自在,比在学校不知轻松了多少倍。可时间一长,他便感到有些乏味。便想方设法溜出卡厅到录像厅、电影院、电子游戏室潇洒解闷,期间,便与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交上了朋友。
在刘彬与李某等人的交往中,由于受到对方的呵护,从小得不到家庭温暖的刘彬觉得李、黄、周、许就象兄长一样有义气。为此,他主动提出与李某几人结成铁哥们,互相之间打得更加火热。由于受黄色录像和卡厅不良风气的影响,再加上年龄的增加,慢慢地他对异性产生了强烈的向往,每到一个卡厅他都要老板给他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姐作陪。几个哥们明白了他的心愿,为了使刘彬围着他们的屁股转,他们将本城银河夜总会新来的“三陪”小姐妃妃姑娘介绍给了他。从遂宁打工来的妃妃姑娘不仅人长得端庄秀丽,而且性情特别温柔,刘彬一见钟情。妃妃姑娘觉得刘彬是卡厅老板的儿子,家里一定很富有,也就向刘彬敞开了爱情的大门。为了能与妃妃姑娘整天厮守在一起,他就把妃妃接到了母亲的卡厅坐台。可他母亲知道情况后,对他恋爱的事坚决反对。李某见刘母不同意这门婚事,就主动站出来劝说:“刘妈,今年刘彬都17岁了,天天在卡厅混,没有一个朋友管他,万一给你捅个漏子出来,那时就遭了。再说妃妃姑娘虽然是“三陪”小姐,但她心底善良纯洁,现在他们只不过是恋爱,又不是结婚,又何必阻拦他们呢。”刘母觉得李某的话有些道理,也就勉强同意了。
从此,刘彬从内心里更加感激李某,经常邀请几个哥们一起下馆子吃吃喝喝。1995年初,刘彬觉得呆在卡厅不自由,经常受到母亲的管教,便萌生了离开母亲与妃妃去做服装生意的念头。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并要求母亲给他5万元作本钱。刘母听了,觉得孩子大了也应当出去闯一闯,但只答应给他3万元。
刘彬当上个体服装经营户后,守摊的事几乎全部交给了女友,刘彬除了进点货,其余时间就是与几个哥们在一起。1995年2月的一天,刘彬随几个哥们到重庆一姓吴的朋友家作客,中午酒足饭饱之后,吴某打着酒嗝说:“你们几位小兄弟,人生在世,如同草木,今天老哥我给你们来点高级享受,这玩艺吸了保证你们想什么就有什么。这年头,能玩得起这玩艺的在社会上才能称大哥。”只听说过白粉而没有亲自品尝过的刘彬,在几个哥们的纵恿下,带着一种好奇心里学着吴某的样子将一包粉吸了下去。不一会,他就感到恶心想吐。但隔一会,一种飘飘然然的感觉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身子也觉得轻飘飘的。从此,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到吴某那里玩耍,可时间一长,便与“白粉”结下了不解之缘。
毒债
吴某见几位哥们上了瘾,原形便露了出来: “几位兄弟,我吴某一向是讲哥们义气的,你们几个在我这里吸的粉少说也值一万多块钱,讲这话不是要你们付钱给我,而是要你们去给我打开地下市场,我也是在替别人做事,我以每包100元价格给你们,你们拿去以每包130—150元的价格出售,我们哥们几个来个共同发财。”刘彬一听要叫他去贩卖毒品,急忙打起退堂鼓来:“吴大哥,你知道我在做服装生意,没有时间去搞推销。”“哎,刘老弟,我叫你去销售这东西,又没有给你规定每天必须销售多少,只要你尽力去做就行了。再说,搞你那个服装摊又能挣几个钱。”刘彬见吴某如此坦率,自感无言可对,只好十天半月地到吴某那里取点货。因害怕被公安机关抓住,因此,从吴某那里拿来的货他毒瘾一发就全吸了。这样,不到三个月,粉成了他生活中甩也甩不掉的伴随物,每天早上吸,晚上吸,一周下来开销就得一两千元。半年过去,作生意的3万元本钱已被他吸掉了近2万元。为了不让女友知道他在吸毒,他向吴某提出赊帐拿粉。吴某为了能让刘彬将来完全顺从自己,就满口答应了。仅几月,刘彬就在吴某那里赊下了3万元的货。吴某见刘彬是个熊包,就向他发出了停止供货立即付清货款的通谍:“刘彬,限你一月之内付清全部货款3万元。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吴某的催款令搞得刘彬一筹莫展。1996年2月,刘彬找到他的哥们李某想办法。“刘彬,我看这事还得去求助你妈。你就说前几天在茶馆打牌输掉了3万多元,债主限你三日内交钱,不然就叫黑社会放你的血。”刘彬听后觉得此计可施,就低着脑袋哭兮兮地去找他妈。刘母一听上了火:“你个龟儿的,老娘叫你出去做生意不好好做,竟然去赌,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骂着骂着,就是两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刘彬一下跪在他母亲面前哭喊着说:“妈,如今就是打死我,也无法挽回我输掉的钱,求求母亲帮我一把,待我将来挣了钱就还你。”刘彬的哀求终使他妈心软了,当天给了他2万。
有了两万元钱,他想到每天要吸粉,就只还了吴某1万元,暂时缓住吴某的追款。两三个月过去了,剩下的1万元又被他吸食一空,可吴某不见他还钱的动静,就带着几个打手找到刘彬还债。还没等他开口,几个打手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并限他三日内付余下的2万元,不然就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刘彬这次真的吓坏了,想找母亲,可他又无法启齿,想来想去只有打生意上的主意了。6月4日,他拿着女友给的8000元进货款,用6000元去抵了债,并跪在吴某的面前求情:“吴大哥,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其余的钱我缓些日子给吧,这钱都是我女友做生意挣来的钱。”吴某听到刘彬谈到他女友二字,一下将刘彬从地上扶了起来。“老弟,其实你要还钱并不难,你对象那么漂亮,如果把她弄到南边去放飞鸽一定会找大钱。如果老弟愿意我就帮你这个忙,还钱的事给你延长一个月。否则,到时再不还帐后果自负。”刘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只有撒谎说自己进货的钱在车上被人扒走了。女友信以为真,流着泪叫刘彬去公安局报了案。
疯狂
面对女友的追查,再想到一个月时间会眨眼过去,如果弄不到钱,自己真的就要死定,自感走投无路,只好找到吴某寻求罪恶的生财之道。吴某把去厦门的接头地点和寻呼号告诉他后,刘彬就盘算起了如何把对象骗到厦门的主意。他一番苦思冥想后找到女友说:“妃妃,我重庆的吴哥见我把钱丢了,叫我们俩去厦门帮他选购一批西装布料,事情办完后答应给我们1.5万元的跑腿费。”单纯的妃妃一听财运上门,再想到能去厦门还可逛一圈,也就答应了。
1996年8月26日,刘彬带着妃妃姑娘心怀疚愧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走出厦门车站,刘彬传呼打出不到20分钟,一辆出租车开到了他们面前,一位40出头的男子下车就问:“喂,你就是从四川来的刘先生吗?我是建东绵布厂的业务厂长赵南云。”他们随后乘车来到了厦门宾馆。赵南云把刘彬和妃妃姑娘安顿好后让他俩先休息一下,说晚上七点钟我再来给他们接风洗尘。说完,就走了。
当天下午6点50分,赵南云来到宾馆,只见餐桌上坐着二男一女,赵南云一一介绍后,几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晚宴后,赵南云又将他俩请到夜总会轻松,期间,赵南云趁妃妃姑娘不备时把刘彬叫到包房里说:“刘先生,你带来的货确实不错,你开个价。”刘彬为了搬掉身上的毒债,咬了咬牙说:“赵先生,一万元怎么样?”赵南云听后拍着刘彬的肩说:“刘先生痛快,我给你一万二,后天一手交货,一手交钱。”8月31日上午10时许,刘彬借故叫妃妃姑娘随赵南云的“女秘书”去海边玩,他去厂里看货,将妃妃姑娘骗上了车。刘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落入虎口,而天真的妃妃姑娘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刘彬交货后,当即向赵要钱,谁知赵南云却说:“刘彬,昨晚吴哥打电话来,叫你再想法叫一个女人来,脱手后一块付钱。”赵的话还未讲完,他的几个手下将刘彬挟持上了车,然后送到郊区的一户农家软禁起来。刘彬见自己不顺从不行,只好答应再找一个女人来厦门,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人选。到农家的第三天,赵又来催问他:“哎,刘先生,你想好了没有?”“赵大哥,我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不要急,你好好想一下,在你的周围哪个女人打个电话去她就能来。”“赵大哥,那样的人,除了我妈再无别人。”“你妈,有多大岁数,长相如何?”“我妈今年40岁,要说长相,我妈年轻的时候在乡里是一枝花,现在追求她的男人也不少。”“对了,刘先生,前几天有一位50出头的小老板给我讲,因年轻时家里贫穷没有娶上老婆,这几年他做点小生意手头有了点钱,想找一个30—40岁的女人过日子,何不叫你妈来做这笔生意呢。”刘彬一下睁大双眼,惊恐地喊道:“什么,你叫我卖自己的妈,将来定会被五雷劈死,我不干。”“哎,刘彬,你妈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只要把那老头的钱骗到手,你妈还不是照样要跑回四川。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不过欠吴大哥的钱不还,到时吃亏的是你而不是我。”刘彬见自己难逃困境,只好按赵的意图行事了。
1996年9月7日,刘彬的母亲突然收到一封从厦门寄来的特快专递,她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妈妈,我和妃妃姑娘来厦门由于人生地不熟,在找老板的途中,因我们俩横穿公路不慎被车撞伤,我的左腿被撞成骨折,妃妃的两根肋骨也被撞断。当我们从昏迷中醒来时,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本不想把此事告诉你,可我们身上带的钱早已用光了,幸亏在医院碰到一位好心人赵南云,这几天的药费和生活开支都是他帮我们垫支的。望母亲收信火速带钱来厦门,动身时请按信上的电话号码打个电话来,到时赵大哥好到车站来接你……”刘彬妈看完后,心急如焚,连招呼都未打就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晚上就坐上了南去的列车。
9月10日,刘彬母亲到厦门火车站后,一出站就见一位40出头的中年男子打着一块“接刘彬母亲”的牌子。刘彬妈见到赵南云后急忙问:“赵同志,我儿子和妃妃住在哪个医院,现在伤势如何?赶紧带我去。”“刘妈,你别着急,他们没事了,昨天已经出了院,只是他们行走还不方便,现在住在我家里。我家住在城郊,到见了你儿子我们再详细谈谈出事情况。”说话间赵南云招来了一辆“的士”,就上了车。当要走出城时,赵叫车停了,只见路边站着一男一女,赵下车向刘母介绍说:“刘彬妈,这是我兄弟和弟媳,你跟他们先回去,我在城里买点好吃的东西就回来。”说完,赵向一男一女嘀咕了几句,一男一女就上了车,随即车就启动了。当天晚上刘彬妈就被送到了那位小老板的家,强迫当了新娘。
赵南云转车来到了刘彬的住处,对刘彬说:“刘先生,你妈还真的长得很漂亮,看上去不过30多点的年龄。你妈值7000元,现在我就把你对象和你妈的钱一起给你。不过将来你遇到什么麻烦不能出卖我们,否则你是自己找死。你相信你对象和你妈肯定隔不了多久就会回川的。到那时,你就给她们来点苦肉计,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刘彬拿着钱心情格外沉重,第二天就乘飞机回到了重庆,谁料,当他走出机场就被吴哥一伙接住了。
吴某将刘彬接到自己的住处说:“刘彬,不是我不讲交情,而是你太不守信角,几万块钱拖了我这么久,你说今天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我们动手取?”“哎,吴哥,今天小弟有钱了,哪能让吴哥亲自动手呢。”刘彬急忙打开箱子取出14000元毕恭毕敬地递到吴某的手上。吴某数了数手头的钞票说:“刘老弟,你小子还可一交,这钱你也来得不容易,我就收你一万二千元,这2000元钱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良心谴责费。不过嘴巴得稳点,不可张起嘴巴
乱说话。”“吴大哥,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与你们没有关系。”
毁灭
刘彬拿着骗卖女友和母亲还债剩下的7000元钱回到家,心存侥幸地盼着自己的心上人和母亲能早日脱身,可一月过去也不见对象和母亲的踪影,他真的有点坐立不安了,想到自己深深爱慕的妃妃和生他养他的母亲都被自己卖掉了,心就象被针扎一样的疼痛,悔恨当初没有听父亲的话继续读书,才使自己被“白魔”吞噬了灵魂,坠人了犯罪深渊,因此,他只要听到街上急促的警笛声就心惊肉跳惶惶不安。他想: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没有钱吸粉,必定要去偷、去抢,到那时罪孽会更加深重。从恶梦中醒来,一种轻生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1997年1月11日晚,他将唯一的一块手表换来的最后一包粉吸下去后,提起笔写下了这样一封遗书:
“亲爱的妈妈和妃妃: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们知道吗,是我卖掉了你们,钱全被我吸毒吃了。现在我已是毒瘾缠身不可自拔,走到这一步只好这样做才是最好的解脱,也才能使我罪恶的灵魂得到一丝安慰。当然,这一切都是“白粉”害了我,假如我不去吸粉也不致于犯下滔天大罪。所以,我死后,希望你们将我的事告诉所有的亲戚朋友,千万不能粘上毒品,一旦粘上,毒品就象魔鬼一样,把人一步一步地推向地狱,你们被卖和家庭的一贫如洗就是最好的见证。假如我的死能给你们留下点什么的话,那么,这就是我对你们和亲友的一点最后补偿,永别了心爱的妃妃,我最亲爱的妈妈……”
1997年1月12日早晨,刘彬带着深深的愧疚之情,独自来到了成渝线上,当一辆大型货车驶过时,他猛然横穿了过去,为自己年轻的生命划上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