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景春
钱头儿不是头儿，是个门卫。
钱头儿不招人喜欢，尤其是一双眼睛，鹰一样盯着每个走出工厂大门的伙计。只要发现谁手上拿着厂里的东西，他便叫：“喂喂，那是谁，把东西放下。”那样子认真极了，比头儿们还认真。渐渐地人们就把他叫做钱头儿了。
被钱头儿堵截的东西一般都堆在门卫值班室旁边的空地上，每隔一段时间，便堆满了角钢、钢筋、木板之类的东西，于是，厂里就派一辆卡车，把这些东西拉去派了用场。钱头儿也因此年年当先进生产者，优秀共产党员。
天长地久，厂里的伙计们都骂：“狗日的钱头儿，简直是头儿们的狗！”
骂归骂，钱头儿依然故我。也正因为都知道厂门口有“狗”，伙计们谁也不敢把厂里的东西拿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门卫值班室旁边的空地上荒草萎萎，景象悲凉。
这天下午下班，伙计们远远看见钱头儿挡着一辆车，指手划脚地嚷叫。便推测：“不知道哪个倒霉货又被狗咬了……”
近前一看是副厂长坐在车里。车箱里装着一些木板和角钢，都是裁好的料。很明显，刚分了新房的副厂长要封阳台。
看见伙计们，副厂长转过脸向着前方。
钱头儿要把副厂长怎么样？伙计们都很感兴趣。
别的不说，钱头儿这位置就是副厂长当厂办主任时给的。就这一点便让人觉得很有看头。
片刻，汽车司机拿着一张出门证匆匆跑来。钱头儿看也不看，只对司机说：“给你个面子，把车倒回去。”
“为什么？”司机鼓着眼睛，扬着出门证问。
钱头儿说：“你是为厂长办事。厂长要出门证还不容易……”
副厂长拍着仪表板说：“倒倒……别跟他罗嗦，黄眼狗！”
司机“嘭”一声关上车门，把车倒回厂里。
伙计们呼啪一下围过来，对钱头儿竖起大拇指。
“钱头儿，有你的……”
钱头儿似没听见也没看见，呆呆地站在原地，如一块江水中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