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华
车开了,我向赶来送行的外婆挥手告别。外婆站在那里,满含希望的双眼盯着即将远去的我,用苍凉的声音说,别忘了,常来看我。车后腾起一片灰尘,淹没了外婆的声音,也淹没了外婆。我站起身,把头伸出车外,看着离我愈来愈远模糊的身影,“外婆”这两个喊过多年的字眼,再一次从我微痛的心腔里喷涌出来,泪无声的淹盖了我的视线,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听母亲讲,我一岁的时候,便被送到外婆家。一次,母亲送来的奶粉吃完了,到了吃奶的时间我喊天呼地,哭声振耳欲聋,外婆无奈,只好将我搂进怀里,把她干瘪的奶头伸进我的嘴里,边摇边拍着我的头,哄我睡觉,我噙着奶头,美滋滋地咂吧几下,脸上挂着满足的泪水沉沉睡去。那一夜,外婆搂我到天明。第二天清晨,外婆抱着我,步行几十里,在我睁开眼睛之前,赶到母亲工作的一厂,将我从她的怀里移到了母亲的怀里。我醒了,眨着眼睛看着气喘吁吁的外婆,冲着外婆笑了。我记事后,母亲把这段充满温情美丽的故事讲给我听,我被深深地感动,为外婆的辛苦和伟大,因她那年已是五十边边的人了。
外婆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没有进过学堂,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她却能做一手好的针线。我十一岁那年,转学到安康,外婆日以继夜替我缝制了一双棉鞋。如今鞋帮虽已洗得泛白,但鞋底仍可见密密麻麻的针线眼。即使在最冷的冬天,只要穿上这双棉鞋,想着这是外婆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缝制,仿佛就隐隐感觉一股暖气,自脚底充满全身,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季。
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最值得留恋和回忆的是,每逢到了冬季,静寂的小村庄里再没什么事可干。猪进圈、鸡上架后,外婆便掩了门拉着我坐在地炉边烤火,我总喜欢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有声有色地讲些稀奇古怪、优美动听的故事,外婆的故事像藏在匣子里,永远也说不完,永远也听不腻。她的故事大多是因果报应、道德教化很浓并带有地方特色的神仙鬼怪的故事,也有些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传说,也许我那时并不理解这些故事其中的含义,但我认为外婆讲的故事美极了。
参加工作后,与外婆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少了。逢年过节去探望外婆的时候,外婆总是拉着我,让我坐在她的身边,望着我,嘘寒问暖,哟,我的华儿长高了,长大了,懂事了,有出息了,……临走时,外婆拉着我直到将我们送上车,等汽车拐没了影,她才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回去。母亲说,这些年,外婆生活也宽裕多了,不缺粮钱,只是希望你能常常去看看她,问问她,因为你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当时,我就暗在心里许下愿:以后每年外婆的生日,我都会买个蛋糕亲自陪她度过一个温馨祥和的生日,不管风里雨里。
就是外婆生日了,我一定会信守诺言,并且还会送给外婆一份世界上最好的礼物,真心希望外婆能喜欢我的礼物。
风吹干了我的泪,透过车窗,我望着窗外随景即逝的树木、村庄,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