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访山小记(散文)
文/李平波
山间的公路,与河并驾。我们沿路溯流而上,随着脚下砂石的沙沙声,很快遗忘了自己。
久居终南,四周围或高或低或峻美或丑陋的山峰山梁山包早已爬遍,甚至连附近三里五里几十里的向阳沟、陡沟、石板沟、南北沟、核桃沟、印沟……也常常于闲暇的假日钻出钻进。视野里虽说都是熟悉的风景,但每次的接近,心中都会变得纯净起来,如第一次似地充满了新鲜和愉悦。左边,山崖壁立,巍巍峨峨;右边,满山的松柏杂木蓊蓊郁郁。巨石上有松鼠上下爬串,林子里有鸟雀高低鸣啭。心旷神怡中抬头望天,那山脊高擎的蓝天上,几片绵绵白云悠悠然自东而西。正望得出神,天幕上忽有一架喷气式飞机出现,机尾如蛛急急地抽出一束白丝,欲织天网般从一个山头系向另一个山头……
转过一道山湾,蜿蜿蜒蜒的公路渐行渐高,河床渐低。靠路边一探首,心就被路与河数十米的落差一把捏紧,待望见碧绿的水面上,一簇簇雪白浪花的欢歌漫舞,绷紧的神经又渐渐有了放松。
过了二道岭,一个大下坡,一个硬拐弯,路河已高低相近,全没了骇人的深渊。继续前行了约三四里,悬殊的路河落差又一次形成。正走之间,我忽然发现河对岸一个十分奇特的景观:那十多米高的山崖自上而下齐整整地垮下来一溜子,蟒蛇般的一条黑色的树根无遮无掩地裸露着,根的上端在垮崖顶部高举一撮灌木,贴石而下的另一端直通崖底,然后向河一拐,扎入水中。如此罕见的奇景,令我和友人十分惊叹。
“好家伙,这根这么长的!”
“那一撮灌木最多一米五、六,这根至少有十几米长!”
“扎进水里还不知道多深呢!”
“这根咋这么粗?好像比那一撮子灌木条合起来还要粗呢!”
感叹之余,我想到了贾平凹描写榆林沙漠上生长的沙柳树的诗句,“树枝长出一尺/树根就长出三尺”。平凹的诗从理念角度对野性生命力进行了歌赞,而我却实实在在亲眼看到了这种生命的实体,看到了能享受阳光,能领略鸟语花香的绿色生命,与锲而不舍坚韧不拔,在黑暗中默默向下伸延,寻求着供应绿色生命的一切可能的营养和水分的黑色生命,两者之间关联的奥秘。
时间不长,我又独自一人专程造访,然而那深印入脑海里的十几米的粗长黑根连同一米多高的灌木早已荡然无存,看见的只有一目废墟。隔河长望,思忖良久,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悲哀来。石崖的垮塌,根的裸露,究竟是根的不甘忍受?还是石崖的鸣不平而有意为之?抑或别有原故?但无论什么如果,结局却是美的一场毁灭。
仰望满山蓊蓊郁郁青翠欲滴的树木,我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悲剧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