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继绳
曲立平出差一个月,回来一进宿舍,同屋的杨文阴阳怪气地挖苦:“看来你长大啦,不用我管啦。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找,一趟两趟的,也不给我留个话,叫我咋应酬? ”
“你说的啥呀,我一点也不明白。”立平望着杨文说。
“装什么蒜,那么漂亮的妞,怕:我沾着怎么的?”
“什么漂亮的妞,我越听越糊涂。”
“你不说实话,那就到此为止。”杨文卖关子。
曲立平觉得一定有故事,好像有姑娘来找过他。可一想能是谁呢?不可能,这座城里不会有谁来,自己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同学,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这事还得杨文说清楚,可杨文怀疑他有了女朋友,而且保密,这才是怪事,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女朋友,能是谁呢?他急于想知道底细,便讨好地说:“杨狗,咱们是一窝的,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给,先润润嗓子。”他和杨文都属狗,他从提包里掏出一包南方糖果扔给杨文。
“留点,人家来了好应酬。”
“说正经的,到底是谁?”曲立平正经地说。
“你真的没有?”杨文也正经地问。
“没有,谁有是这个。”立平伸手抓了抓,意思是地下爬的。“我要有,还能瞒得过你呀,看你那狗样。”
杨文把眼光从立平脸上移开说:“你走后,半个月,一个姑娘打听到咱们单位,找姓曲的,别人告诉她有三个姓曲的。一个五十多岁,工人,一个四十多岁,行政科长,另一个二十多岁,大学生。她这才找到我,我觉得她既知道的那么详细,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感到奇怪,问她找你有什么事,她低头寻思一会,问有没有这个人,我说有,不过现在出差去了厂,过几天回来,当时她就走了,过几天又来了,看你还没回来,我看她找你很心切,怕是迷上你了。一连来了三次,我说你过几天再来,这倒好几天没来了。”
立平听杨文叙述,也觉得很奇怪。
“你没问她是哪个单位的?没留个纸条电话什么的?”立平着急起来。
“没有,冲你来的,能给我留吗?人倒是蛮漂亮的,把你的电话带走了。”
“去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看来这姑娘找你一定有什么秘密。”
这一夜,立平没有睡好。
第二天,曲立平去上班,果然有一个电话打来,正是那位姑娘找他。
“你是曲立平同志吗?”语音甜甜的。
“我是,你是那位?”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你是——”“我是,是这样的,你记得两年前的一天,一位老人在友谊东路摔倒在地,是你把他送回家的吧?”
“是,噢,是有这么回事,可——”
“你看老人走路困难,就用自己的自行车驮着老人送到他家。”
“你是一”他想到了记者。
“可是送老人到家后,他的两个儿子不但没有感谢你,反而一口咬定是你撞倒的,非要扣下你的自行车,第二天送三百元钱来取车。老人刚要解释,被两个儿子强行扶进屋去了。第二天,你交了三百元钱,才算了事。曲立平同志,委曲你了,你还记得吗?”那边姑娘一口气叙述了那么多。
“记得,这么久了,我早有些淡忘了。”
“可是那位老人没忘。”那姑娘接着说:“这件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两年后他的女儿从外地回到他的身边,他在弥留之际,给他女儿详细叙述了当时的一切情况,嘱托他女儿一定要找到这位好心人,把钱和感激之情一定要还给人家。那位老人就是我的父亲。”立平听那边停了一会又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恨死了我哥哥,我把他两找来对证,他们无言以对,我要他们和我一起履行父亲的遗嘱,他俩说无脸面见
你,那就由我代劳了,我代表我父亲,我们
全家向你表示衷心感谢。今晚七点,你有
时间吗?”
“今晚,有。”
“在文化公园门口,我穿一件红上衣,
淡绿裙子,手里拿一本《女友》杂志,请你
一定来,不见不散。”听得出,姑娘一定很激动。
“不见不散。”曲立平嘴里说着心里却为姑娘的父亲祈祷。
“哟,跟谁约会,这么痴心?”同办公室工作的小李进来问。
“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回忆两年前的那一幕,曲立平感觉到当时的愤懑已逐渐变成一丝甜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