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坤赤 夏恩恕
走出成都火车站,看到南国大都市的一派繁华,慈文祥的心因阵阵狂喜而颤动着——终于把塞外的冰雪甩在身后,30多年的穷日子过到头,可以尽情享受荣华富贵了。
慈文祥确实有钱,35.7万元,就装在他拎的密码箱里。这些钱,前几天还是公款,现在已不姓“公”而改姓“慈”。能在此时此地手握巨款,全靠四天前当机立断。身为围场县粮食局城关粮食所第三粮店副主任,文祥带领业务员、司机到内蒙古奈曼旗采购玉米,陆续发回七个车皮,结算50多万元,帐户上还存有30多万元。那一天,趁司机和业务员去货场装车之际,他溜进银行,提出33万元,连同身上带的公款2.7万元,一齐塞进借来的黑帆布兜子里,抬腿就走。有30多万元在手,足够下半辈子花用了。
奔阜新,过北京,到保定,跃上特快列车,一路南下,来到天府之国。文祥在成都火车站附近的小酒馆里自斟自饮,忍不住咧开嘴笑出声来。喝到七分醉,付了帐,抱起密码箱晃出小酒馆,望见涌动的人流,文祥心里不禁翻了个个儿——这里是四川省省会,南来北往者多,万一冷不防被哪位围场的乡亲瞥见,回去一张扬,立马坏事。掏出新买的四川地图研究一番,见重庆地处长江岸边,交通发达,当下买好长途汽车票,赶往重庆。
在重庆的小旅店里刚住下,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忽听门外奔跑声、撕打声骤起,开门一看,是一位房客抓住人室掂包的小偷,正报以老拳。文祥顿时坐立不安——大城市里掂包、打劫的肯定不少,万一撞上了,这30多万瞅眼儿就不姓慈了,可是自己拿命换来的钱呐。整夜没敢睡。第二天一早,文祥拎起密码箱来到市内一家储蓄所,化名黄占山,谎称身份证丢失,用密码将20万元存了两张定期存单。
既然在重庆存款,就甭在此长住,省得让检察院抓住线索在重庆东找西翻。文祥又把地图研究一遍,选中滨长江、靠重庆、邻贵州的涪陵市。他觉得,涪陵地处偏僻,利于隐蔽;走,有长江航道;躲,可进贵州深山,实在是绝好的落脚之地。
在涪陵,衣袋里塞满钱,文祥变得财大气粗,从前不敢进的高级宾馆,如今出入如同自家宅院;从前只能远远张望几眼的豪华夜总会,如今一泡就是半宿,给招待小姐付小费的动作越来越潇洒。最称心的收获是,挂上了乖巧的女招待邓小姐,同游金佛山,共人芙蓉洞,文祥如沐春风,出手愈发大方,金戒指、皮鞋、高档时装,只要邓小姐伸手一指,他马上点钱。为筑爱巢,文祥和邓小姐商量着,化名买下一套单元房,又购置彩电、照像机、电饭锅、沙发、毛毯等一大堆生活用品,把房子布置得有了“家”的样子。
在大饭店呆久了,乍一回到“家”,总觉得四壁光秃秃,不够档次。文祥如今阔了,哪能还象从前穷的时候那样住,他打定主意要把“家”好好装修一番,可这四十多天里已经陆续花销8万多元,前边买房又用去近7万,手头儿快光了。
得跑一趟重庆,把存着的款子取一些出来。
文祥挎上邓小姐,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储蓄所,将存单推给营业员。营业员回答得简单明了:“用密码提前支款,不符合规定,您得找个保人。”保人?那先得是熟人,此刻文祥最怕见的就是老熟人。对付半天,对方客客气气,就是不让步。文祥气咻咻地出了储蓄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垂头丧气。沉了半晌,想起前些天在重庆码头搭过话的一位售票员,人蛮热情,找他或许肯帮忙,大不了多塞给几个钱。
售票员果然爽快,将慈、邓引进居委会,介绍一番,再由居委会老太太领着到朝天门派出所找个关系——片警胖刘。胖刘也挺热情,愿意帮忙,先带二人到储蓄所核对过存款,又一同回到派出所,细问文祥的身份。文祥还是老话:“我是东北人,出门做生意,身份证丢了,人生地不熟的,您看……”胖刘道:“您这可是好几十万块钱的事,万一扯不清了,我可担待不起。您家总有电话吧?”
“家里……家里……”文祥捂住半边脸,心里直打鼓——这胖警察说话和气,两眼却不善,不知正盘算啥。乘胖警察起身倒水的工夫,他把装有身份证、发票等物品的文件包塞给邓小姐,示意她去藏起来。邓马上上了趟厕所,回来时空着手。
文祥报出个假号码,胖警察蹭地站起来,大步走去临屋去打电话核实。
文祥已成惊弓之鸟,顾不上带邓小姐,一头撞出派出所,直奔重庆码头。正抢着买票,忽见一辆警用摩托飞驰而来,胖老刘纵身跃出车斗,手里抓着那只刚刚藏了的文件包冲向这边。文祥心底发出绝望的叹息,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