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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事儿

2023年09月26日

柯喜堂

贾府里出了人命案:因宝玉与王夫人贴身丫头金钏儿调笑,王夫人发觉后却把怒火发在金钏身上,连骂带打,且不顾金钏儿苦苦哀求,将其赶出贾府。金钏儿含耻不过忍辱不住投井自尽。消息传出后,作为主要当事人的王夫人一半惊慌一半内疚,禁不住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这时,已闻知点风声的薛宝钗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便不急于探问此事的究竟,且装作全不知情的样子,静静听完王夫人对金钏死因编造的一通假话后,见王夫人满心不安负罪的样子,这位大观园里的“冷美人”竟能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傍边儿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儿,岂有这么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见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宝钗复笑道:“姨娘也不劳关心,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

读《红楼梦》,每每读至此,便不能不承认宝钗确实会来事儿!一桩逼死人命案,被宝钗轻轻巧巧几句说辞,即淡化为“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当然,此亦是仗着贾府的势大),且连王夫人曾有的一些不安负罪心理亦化解掉了。难怪在宝黛之争中,宝钗最终取得了“宝二奶奶”的尊位——尽管这种情场上的胜利,并没有带给她感情上的幸福。

生活中,尤其是社会生活中,大凡会来事儿的人,自然多是些眼睛有水脑子好使嘴巴乖巧善于接近目标(比如顶头上司,关系户或用得着的人)并往往能占尽便宜的聪明人。但即便是聪明人,也不可能伸出手指儿一般齐。生活中常见的那种市井之相,世俗之态,因其过于直露,或太肉麻,即“见面熟”“热粘皮”式的会来事者,当归于下品甚至不入流;而如宝钗那样于不动声色中打通关节直搔痒处,则非深谙人情世故,并能准确把握自己角色定位者而不能也。

会来事儿,其实也是一种社会供需关系的产物。能否“成交”,自非单方面行为,而是取决双方的互惠互利程度。如据报载,王宝森在任北京市财政局局长时,对一个叫闫振利的下属并无好感,此人还曾因偷盗摩托车,被公安机关拘留,受记过处分。可是,王宝森当了副市长后,却点名要来闫振利,并让其担任自己的秘书。原来,闫很会来事儿,他自愿报名支援西藏工作后,每次回京休假总要带点土特产去看望王宝森,且毫不见外,帮王家安装浴盆,买电视机,揽下了王家的不少家务事,渐渐赢得了王宝森的好感。闫从西藏返京后,便将其调到自己身边工作。而闰利用其特殊地位,愈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直至东窗事发,与他主子一块儿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会来事儿,大约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独有现象吧!禽兽中,似乎不曾听说谁不靠真本领,而靠“会来事儿”荣耀得意的。当然,动物只有自然属性,而无社会属性。我们不可能强求社会中人都一个模式生活,或本色本分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却不能警惕某些会来事儿者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比如腐败现象)。如是,举凡手握一定权力者可得时时小心——盖尔等正是会来事儿者的主要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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