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子
夜里11时许,我们从北峰开始向东峰朝阳台缓行了。许是夜色保护的缘故吧,爬上那段闻名天下的苍龙岭时竟不觉有多惊险。但到云梯前,见四周黑压压的立实了游人,而排队轮到时定睛看四周黑乎乎的悬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咬牙关紧拉铁链紧蹬坑窝静神缓气着总算终于爬上来了。人是上来了,但腿肚子还在颤。
小小的朝阳台上挤严了观日出的人们,夜风吹着响哨从松涛林海中呼啸而来,冷得人忙拧开小瓶装的二锅头咕咕咚咚猛灌几大口。好容易才从人群的缝隙中觅得一点可以容身的空地,遂大喜团坐。不曾想竟再也没法移动了,人与人挤拥着把小小的朝阳台盖了个满,连针也难插进。不多久,腿脚困乏得难受极了,疑心血也正固成块子不再流动了。只好迷迷登登地捶捶大腿,不敢入睡,只闭目蓄神地听山风的呼叫。
不期竟有人喊:“太阳出来了!”全台的人都动了,哗哗啦啦地乱响一阵后,所有的头都齐唰唰地面东而望,依旧是黑乎乎的夜,大呼上当再下坐时发觉有限的位子也愈发可怜了。机灵者便说是中了计,被人声东击西抢去了宝座云云,惹得满山笑声充盈开去。看表才三点多。“太阳最早也得五点才能出来的!”旁边简易帐篷中租大衣的小伙以权威的口气十分肯定地说。经这一折腾,死气的朝阳台又活了。尽管人们蜷缩着或蹲或坐地挤在一起,却兴致勃勃地描绘起日出时的壮观场景来了。
未到五点时,陆续有人开始向东移动寻找观日的最佳位置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拥着挤着面东而去。“不敢挤了,铁链子都进入我的肠子里了。”前排的人被挤得无奈,大声而不乏幽默地大喊。但这次呼喊却无人响应,人们定定地看东方那片黑暗中似乎有些许的亮在动,又似乎不很分明。人们屏息张望,静得可以听见自个儿的心跳。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在人们双腿发麻发怵的时刻,忽然地平线上喷出了少而又少的微霞,渐渐地大了,成为条状的云霞,在黑的背景上发着淡青的,又似橙黄的,还像桔红或绀紫的光,极慢的,一点一点地在长起来,好像有意和苦等的人开玩笑。
这样持续了十多分钟后,那光带又成了红色的云条,不,更像一片红海了。“那是东海哇!”有人解释道,“我在泰山看日出时也有的。”暗红色的光极争气地在亮着生长,悄然向上舒展筋骨,默然地远离着夜空,映得东方一片红光,尽管下面还是无边的黑夜。可不大一会儿,也许只有一二分钟,淡蓝的晨曦便幻化成了亮蓝的光晕,丝丝缕缕地向外伸张着。正有这时,猛地从云霞中透出道道金色的光线儿,纤细的如手心的脉纹,金光后隐约着有团橙红的大圆在努力地抗争着,极艰难又极顽强地抗争着。飞快地,有一支光条箭般射出,继而又有许多光条纷纷辉映着熔亮的圆,发出火的光芒。在云海涌动相撞击之中,太阳如啄破壳的幼鸡样一下子脱颖而出。须臾间,整个朝阳台被团祥红所包围,我看见同伴的脸是红的,身影是红的,连铁链也红着荡出种吉祥来。很快的功夫,那些光条消散了,大片大片耀人眼目的光堂而皇之地簇拥着好不容易也鲜艳无比的朝阳在东方笑了,像孩子幸福的笑脸那般动人。
“真是的,爬了一半的山路而日出却这么地短。”同伴抱怨说。“壮观中孕育着苦难,苦难又深藏着战胜自然后的大欢喜。”喜欢哲思的芳芳一语惊人。“对呀,对呀。”我在赞许时便觉这一夜山路没白爬,这一夜苦等没白费,这么想着,一夜的疲劳也早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