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青
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当职员多年,平日很少回乡里探访。于是,下沽村人说我进城取了媳妇忘了下沽村。
话虽这样说,但乡里人进城时还是要来看望我这个常年在外的“狗娃仔”。其实我清楚,除此也不外乎吃住或替他们托人办点事图个方便。乡里人挣两个钱不容易,捏在手里的钱能紧出水来,住宾馆上旅店下馆子自然是舍不得的,我知道他们的难处。俗话说:“亲不亲,乡里人。”我和妻子慧芳商量将两室一厅腾出一间作客房,夫妻儿子仨同挤一间。对于他们的到来,我自然是热情接待,不会怠慢的。来住过的乡亲回村说:“狗娃仔不错,没轻看我们乡里人,吃住周到,办事也顶力。”这一来,下沽村的乡里乡亲来的更多了。时间长了,儿子便说我们家是不花钱的客栈。我对儿子笑道:“他们都是你的七姨八姑和表叔。”贤妻慧芳便把儿子拉到一边,进厨去了。
常言道:做客容易,待客难。更何况隔三叉五地来客时间没个准。盛夏的一天中午,我们正在吃午饭,儿子指着桌上的萝卜汤、炒豆芽,翘着嘴不高兴:“吃了一星期的素,我们一家人快成佛徒了。”其实我知道,一个月的薪水快花光了,没客人来时只好对付着过。我哄着儿子说:“夏天要多吃清淡的,对身体有好处。”正说着,突然被一阵尖嗓叫住了:“狗娃仔!狗娃仔!”。糟了,这个节骨眼上又来客了。”我赶紧起身开门。“真让我好找哇……”随着开门,只见阿芬嫂满口不停地边说边往房里踏。
阿芬嫂是我家的近邻,只隔一个晒谷场。记得上大学离家时,她送给我十个熟鸡蛋,说是让我在路上吃。那年月,乡里人养两只鸡下蛋不容易,一家的油盐酱醋全靠它换取。对于她第一次的到来,我自然是从心里高兴和欢迎。我一边招呼她,一边让慧芳下楼快买些囟菜回来。不一会,慧芳买来了两大包的囟鸡翅和鸡爪,装在桌上的盘子里。正闹没荤菜吃的儿子一看,高兴地喊了起来:“凤翅、凤爪!”那筷子下得象雨点。见儿子的不雅之举,我用筷子点了点他的手,让他多吃青菜少吃囱菜。慧芳便一个劲地往阿芬嫂碗里夹放着囟鸡翅和鸡爪。可阿芬嫂却不住地推让,说是乡下人吃惯了青菜,不爱吃鸡鸭什么的。扒了两碗饭便搁下碗筷。接着就要赶头趟车回下沽村。我和慧芳挽留她住一夜再走,但阿芬嫂死活不依,她这样匆忙来去,搞得我心里很难过……
阿芬嫂走后一个多月,下沽村没什么客人来,大概是忙于夏收秋种吧。国庆节放假三天,我和慧芳决定带儿子回家看望爹娘。然而,进得家门,娘便满脸不快地责怪我道:“狗娃,你可丢尽爹娘的脸了。你阿芬嫂对你这么好,可她到了你家,却把天天吃剩下鸡翅鸡爪拿出来招待她,全是乡下人的下水料,还说是凤翅凤爪。这回可好,全下沽村的人都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呢!”我被娘的话震懵了。我不知该怎样对娘解释才好。但我明白了这就是阿芬嫂来去匆匆的原因,难怪这段时间下沽村没啥人来了。
吃过晚饭,慧芳要我去给阿芬嫂说清楚,消除误会。我没去,只是坐在油灯下吸着烟。我想解释也是多余的,因为乡里人和城里人的生活方式本身就隔着一道篱笆墙,他们厚道、真实,讲究的是简单实在,而城里人挣钱虽不多,却新潮和奢华,讲究奇特虚浮。要除阿芬嫂这道误会篱笆墙,不是几句话就能顶用的,再说还有下沽村那么多的乡里人。这道篱笆墙还是留待以后下沽村人自己去拆吧,那样会更自然,更亲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