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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眼神散文

2023年10月07日

文/千守胡

父亲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所偎依的凭藉突然消失了。尽管父亲卧病在床已经五年,早已不能给我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但在心理上,父亲就象脊背后面的墙,总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不管走到哪里,总觉得随时都能靠在墙上休息。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墙突然坍塌了。父亲去了。撇下我去了。唯一可以信赖的精神上的墙不存在了,世界一夜间变得有些空荡。我知道,父亲的位置要我填补,墙的角色要我承当。一种责任感、使命感油然而生。父亲去了,没有什么人可以依赖了。我也到了知命之年,我将独自负责了,独自面对世界了。

父亲是五年前的一个秋日突然脑出血发病的。那是1994年9月份,将要收秋的当口。在父亲发病的前两天,我见到他一面,那是他作为健康人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那天傍晚,我蹬着三轮车从县城拉货回小镇,在一个三叉路口和父亲相遇。只见他用自行车驮着很大的一捆糜,大约有一、二百斤重,从西边过来。父亲艰难地将车子停在路边,站着和我说话。他的眼神显得劳顿和苦涩。当时他已是六十五岁的人了,身子骨还硬朗。太阳快落山了,我怕他受黑,就没敢多耽搁他的时间。看着他驮着一大捆糜子骑车而去的背影,我眼眶潮湿了,心口发热。要是在工厂或城镇,父亲该是退休的人了,象其他老年人一样,领着退休金,安度晚年,过另外一种日子。但他不能够,或着说不愿意,他仍然顶风冒霜,挑着生活的担子,在操劳、奔波、忙碌,不肯闲下来。

我是不善言谈的人,父亲也是一个不善用言语表达感情的人,真象一首歌所唱的那样,“一对沉默寡言的人”。但我知道,父亲是深深爱着我的。他的爱是用眼神表达出来的,是用动作表现出来的。那年夏天,我回家帮麦收。吃罢午饭,父亲拉了一条竹席在门口躺着乘凉,我在旁边坐着小板凳看书。突然,我感觉到父亲奇异的眼神。他拧过头静静地看着我,一声不响。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我埋头看书,装作没有察觉。当我目光从书上移开的瞬间,发现他还在看着我,好象要把我吸进眼里似的。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好长时间,好长时间……。谁知道父亲的心里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儿子的感情和关切。他可能有很多话要对儿子倾吐,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父亲是正月初六第二次脑出血发病的。在生命垂危的十天里,我和妹妹们日夜轮流守候在他身边。他已经口不能言,滴水不能进,干渴折磨着他,万恶的病痛折磨着他,但他神志却清醒。晚上当我一人守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臂,紧紧地攥着,将我拉近他的脸,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明白那是他在对我说话。我们父子俩平日很少用言语交流,如今却再也不能了。他只能用手臂和眼神来表达自己的眷恋之情。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一生与土地为伴,他的汗水洒在田地里,他用汗水哺养我们长大成人,他用辛勤的劳作支撑着一个普通的农家。他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他普通得象一片树叶。这片树叶用自己一小点绿色装点了这个世界。秋天到来,它枯黄了,落到生长他哺育它的土地上,和大地又溶为一体。

父亲去了。他带走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中国传统农民所承袭的刻苦、勤劳、节俭、朴实和坚毅,也包括中国传统农民所承袭的封闭、短浅、偏狭和固执。他又把这一切都留给了我们!中华民族的子孙啊!他们将在父辈留给他们的遗产和重负中开辟自己的路。

愿父亲的灵魂在天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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