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赴兰考采访该县县委书记宗家邦。宗家邦在接受采访时态度粗暴,并说“我一听焦裕禄精神就烦”。此事被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后来又传出,宗被免去县委书记职务。对于这样一件因一句话而被撤职的事,社会各界如何看待,宗家邦本人又怎么看。《北京青年报》记者奔赴兰考—
出差前,记者打电话到兰考县委办公室,他们说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宗家邦了。开封市委组织部也说:要采访就得去市委宣传部。
12月13日早晨6:35分,记者在郑州下了火车。在郑州车站一位陈先生说,“谁让他喝多了胡说呢。”“他呀,准是得罪那个记者了。”陈先生的同事插话说。
来到开封市委,记者听认识宗家邦的人说:“其实,他还算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不出这事,他这个年龄正是往上走的时候。”“要我说,这事处理得有点儿过了。”“他免职后,我没见过他。但我想,无论是他的政治前程,还是其他前程,都已经终止了,你说他能不伤心吗?”当然,更多的人不愿对此事发表看法。
当天下午2:15,记者去长途汽车站,随机采访到一些群众。“要我说应该免。焦裕禄去世30多年了,毛泽东时候立的,你说这话,你这个县委书记比焦裕禄强?”一个老汉说。“一句就免职了?”旁边坐着的人一脸迷惑。
“前一阵有人说他活该,也有人说他冤,现在没什么人议论了。”一个男售票员说。
12月13日早午,记者好不容易见到了开封市委组织部主管兰考的县区科范科长。她告诉记者,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宗家邦确实已经被免职了。
“既然调查结果还没有,免职的依据是什么呢?”记者问。
“依据还是那句话。兰考是个政治大县嘛……市级办公会呀、部长办公会呀研究定的,咱科里就履行。11月4日,免去宗家邦县委书记的职务,同时任命原来兰考县长为书记,然后从省里调来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干部当县长。反正事实啥样,咱科里不知道,因为调查组我没参与。”
“那么宗家邦以前一贯的表现怎样,老百姓对他评价如何?”
“我7月份才来,他过去怎样,我不清楚。但应该不错,要不也不会连任。干部每年都有民意测评,如果不称职,也干不到现在。”范科长还说,兰考目前仍是开封市属5个县比较穷的。
13日中午,负责解释此事的新闻科刘科长一再强调市里和省里的态度都非常明确——“如果真说过那话,必须严肃处理,根本不是一个免职问题,而要给处分。”刘科长告诉记者,免职只是干部调动中的一种规范,不算处分。而且,宗家邦被免职,是考虑到报上登出来后,影响很大,他不适合在那个环境下、那个位置上再工作了。
“调查时,宗家邦说他再傻,也不会说那话。而且,他对记者也就是态度不好,说话带绊儿。现在不好办的是,电台没有录音,高志国也不是《羊城晚报》的记者,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这个人。”“为什么不用法律手段?”记者问。“就为报上几个不实在的地方打官司,等各项法律证明你确实清白的时候,你已经站在沙土堆起的高尖上了,可能摔得更死。”刘科苌的比喻有点玄妙,记者还没想通,他又接着说:“兰考作为我党一种精神存在,这事再炒下去没啥意思——为了保卫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精神——对兰考、对开封、对河南省甚至咱们国家都没好处。”
后来,宣传部的陈部长也说“这事不宜再报了”,对记者的态度问题已经让宗家邦写了检查。她认为“作为兰考县委书记,要真说了那话还了得?最起码的政治素质都不具备,肯定不会再安排了。”
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宗家邦的电话号码。当天傍晚6点多,记者拨通了宗家邦的手机。
宗说:“我没说过那些话,组织上做过调查,有证人、证言(他说话较慢,听上去态度很平和。在电话里他反复强调)。到啥时候我也不会说那些话。在兰考,焦裕禄精神对我工作有很大帮助和推动。我就是靠焦裕禄精神凝聚全县人民的力量做好工作的。”
记者:“目前组织上对你如何安排的?”
我现在要求休息,不在开封,在外地。真实情况我是绝对不会说那个话,但我对记者脾气不好,态度生硬,这事都怨我。
记者:“没说那些话,你为什么不去反驳?”
组织上什么都了解,省委了解,市委也了解(还没等记者问,他就接着讲起了事情经过)。那天有很多客人,陪人家吃过饭,我想休息一会儿。头一天夜里忙到3点,很困很累,下午还有会。我原来安排下午5点见记者,但他这时候去,我很困,刚睡着就被叫醒,精神很不好,当然也确实喝酒了。那么多客人,有的酒不喝不好。他问我:“现在社会上有些人说焦裕禄精神过时了,你有什么看法?”我说,兰考不存在这个问题,焦裕禄精神在兰考已深入人心,后来他老问,我有点儿不冷静,就说:“你这个人太不礼貌,我对你不感兴趣,你他妈下午再说。”就这么多。
记者:“在兰考当县委书记,压力是不是很大”?
是的,因为各级领导关注兰考,兰考的知名度高。
记者:“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我这人想得开,这事怨我没处理好,但那话我确实没说。另外,我也想休息休息,太累了。我在四个县、一个乡工作将近20年了,当这个领导20年太累了。不说全心全意,我起码95%的精力用在工作上,孩子、老婆、亲戚朋友都顾不上。
现在,我感到很轻松,休息休息,调整调整。这事对我启发教育很大,我要好好总结,吸取教训。
据统计,兰考县委曾一月就接待来客254次。
14日上午,记者来到了兰考,并没见到想象中的盐碱地和大风沙。当地的司机说,县城里的路都是新修的,路边正在兴建的一座座楼房是学校。除了种泡桐做乐器,兰考还有自己的酒厂、花生奶和农业示范园区。宣传部的同志说,来兰考参观、采访的人特别多,有的一月就达254人次。
穿过热闹的街道,记者来到了县委大院。在一幢比较新的小楼上,顺着露天楼道上去,最东边的那间就是宗家邦的办公室,但现在已经上了锁。“水泥地,也没有老板桌,挺一般的。”被通知前来接待记者的县委宣传部韩部长说,“群众对他还比较拥护,这就不容易了。他在任不到4年,不干点儿实事群众不会夸。”老韩介绍说,县里在减轻农民负担上压到了最低,这是农民最关心的事呀。”记者问群众对宗书记免职有什么反应,老韩笑而不答。“在兰考当领导难,当县委书记更难,群众拿你跟焦裕禄那个标杆比,定的标准就高,再加上兰考本来底子就差……”
群众说:“处理问题,不仅要对组织负责,也应对个人、对社会负责。”
电台记者王小兵也是几番周折才电话联系上,但他已被告之不许再向外透露这件事的情况。“后来怎么调查处理的,我都不清楚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很典型,有新闻价值。处理不处理他,是组织上的事,记者不应该考虑……” (董晓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