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文/刘殿学
凯利公司是一家较大的外资企业，主要生产药品和医药器材。老总奈克，是个瘦老头，全球好几家分公司，一年也难得来几次中国。于是，老奈克就想在中方干部中提个副总，来负责中国公司的事务。他也知道，中国提拔干部，一般都是先要进行组织考察，然后群众推荐，最后领导说话。这次，老奈克想用一种别的办法先来了解一个人。
一天，老奈克把公司的二十多名中层干部，都集中到会议室，说要亲自做一次新药试验。
会议室里清一色坐着中国人。大家都有些困惑，仪器都在化验室里，不知奈克老总在会议室里要做什么新药试验。他也不是专业化验师，有些化学配方，一经生成，是有毒的，他这样做安全吗？这真是个怪老头。负责化验的博士就有好几个，他有必要亲自冒险吗？是不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他要以此来教训中方员工？
大家茫然。只等老奈克卖出葫芦里的药。
一会，老奈克从会议室对门的电梯口出来。
有钱的外国老头，都叫“富”字背得很瘦。老奈克也一样，高高的个子，深深的眼，在中国人的眼里，他不但瘦，而且精，一个十分精明的瘦老头。
老奈克看看中方的所有中层干部，都按时坐在会议室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那种笑，稍纵即逝，他马上直奔主题。用荷兰语说了好一会。
一边的翻译小伙，立即把他的话翻过来：“奈克老总刚才给大家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说，公元前三百三十三年前，马其顿将军亚历山大，率领军队进入亚洲一个城市扎营。到了这个城市，亚历山大听说这个城市里，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神谕。神谕说，谁能解开城中那个复杂的‘哥顿神结’，谁就成为亚细亚王。亚历山大一听，满怀信心，驱马前去解这个哥顿神结。可是一连解了几个星期，都没有解开，左看右看，左找右找，总是找不到结的两端究竟在哪。但他又不甘心就此罢休。思来想去，亚历山大突然顿悟：我何不自己制定一个解结的规则呢？这个哥顿神结不也是由人来制定的吗？于是，亚历山大拔出长剑，嚓！一下将那个神秘莫测的哥顿神结劈成两半。于是，这个在亚洲城市流传千年的古哥顿神结，就此被彻底解开。亚历山大如愿以偿，成为亚细亚王。”
那个汉语翻译小伙说了半天，才把老奈克讲的这个古代故事翻完。
翻译小伙虽然翻译得很认真。下边听的人，也只了解了个大概意思。刚上班，各人手里的工作都很忙，坐这儿来听什么故事嘛，真是。
老奈克等翻译小伙说完，又微笑着站起来，从一边的礼仪小姐的托盘里，拿起两个玻璃量杯，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他要将那杯有色水，往那杯无色水里倒。还没倒，就叫一边的翻译小伙再翻。
那个翻译小伙告诉大家。说，奈克总经理说，要做一个试验，他说他将那杯有色水倒进那杯无色水里，整个会议室，会弥漫一种气味。大家谁闻到这种气味，就赶快把自己的鼻子捂上，因为，这种气味是有毒的。
那翻译小伙刚说完，老奈克举起那杯泛着紫颜色的水，倒进了那杯清水里，清水立即改变了颜色。
老奈克微笑着又说了几句。
那个翻译小伙说：“你们谁闻到气味了？闻到气味的人，赶快把鼻子捂上。”
会场上二十几个中方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莫名。
马上听到有人小声说：“好像是有一种气味。”
这一说，立即就有人附和，说：“是的，气味还不小哩。”
于是，一个看一个，二十多个人接连掏出手帕捂住鼻子。
老奈克对下边看看，坐在中间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没捂。老奈克就指着他问，问他怎么不捂鼻子。这气味是有毒的。
那个戴眼镜的小伙莫名其妙，说：“根本没闻到什么气味，捂啥捂？”
老奈克一听大笑起来，然后用十分生硬的中国话断断续续地说：“小伙子，你说得对，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气味的。这两杯水，是极普通的水。这一杯有色水，我在里边放了一块紫萝卜。问题是你能像刚才我讲的那个亚历山大，能够创造出自己判断是非的法则，不随大流，这很好。我知道，你们中国人爱随大流。人随大流不挨骂，羊随大群不挨打。而你却很有独立思考能力。我爱你，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