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杜亚民
夜市摊上一见钟情 于是有了延续四年的畸恋
时间回溯到1994年的一个初秋之夜。
西安城西郊土门饮食夜市上，灯火通明，生意兴隆。34岁的少妇杨旭正坐在烤肉摊上吃烤肉、喝着可乐。杨旭圆脸杏唇，身材高挑，虽不施粉黛，但她那健康的肤色，大而明亮的眸子，不俗的气质，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白领一族。
“老板，来40串烤肉！”一个穿着雪白衬衣扎着领带的男子大咧咧地坐在杨旭的对面。
“小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大学毕业。”青年男子含笑向杨旭发问。
杨旭抿嘴一笑，表示认可。面前的男人，体格健壮，风度翩翩，双眸炯炯有神，射出充满野性和热情的光芒。
有了这个开场白，两个人结识就顺理成章了。杨旭知道了这男子叫胡剑，军人出身，现在省建设银行给行长开车。胡剑呢，也知道了她叫杨旭，西北轻工学院毕业，现在西安军工毛巾厂上班。胡剑恭维杨旭气质高雅，杨旭则羡慕胡剑有个好单位，收入高。
两人越谈越热火。吃完烤肉，胡剑邀杨旭去唱歌，杨旭上了黑色小卧车。
在一家歌厅的包间里，才唱了一两首歌，胡剑就拥吻她，并行非礼。她只是无力地推了几下就顺从了……
歌厅潇洒后，胡剑送杨旭回到毛巾厂家属院门口。分手时，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晚上，躺在床上的杨旭仍然沉浸在甜蜜之中。有了情人，她觉得好刺激好刺激。她顽皮地想：给丈夫蒋杰戴了一顶绿帽子，刚出国的丈夫还蒙在鼓里呢。
应该说，蒋杰是个优秀的男人，除了有点性格急躁的小毛病外，应该算是称职的丈夫。1982年，蒋杰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西北轻工学院，后又考上轻工学院的研究生，1989年毕业时获硕士学位。在轻工学院上学时，蒋杰的好学和憨厚忠诚，深得导师——杨旭父亲的喜爱，杨旭的父母均在轻工学院当教授。蒋杰常到杨旭家走动，同在轻工学院上学的杨旭对这个长自己两岁的高材生也有了好感。老人们有心，一对年轻人有意，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1989年，他俩一同被分配到西安军工毛巾厂工作。蒋杰才华横溢，深得领导赏识，很快当上了车间主任；而杨旭在厂宣传部当干事，也是多才多艺，主持节目、写材料、扛摄像机，样样拿手，是一朵引人注目的厂花。1992年，他们走上婚姻的殿堂。一年后，爱情的结晶——儿子涛涛出世了。为了照顾宝贝儿子，杨旭调进了工作清闲的电话班。而丈夫蒋杰眼光更为远大，他不甘心在效益欠佳的军工大厂耗自己的年华，于1994年国庆前后毅然辞去公职，跳槽出国，去了新加坡丽特尔服装公司……
胡剑的热情洋溢，阳刚威猛，使杨旭感受到无限的快乐。在毛巾厂家属院家中，在歌厅的包间里，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幽会着。保姆和儿子在娘家，平时不回来。杨旭给胡剑配了一把房门钥匙，胡剑可以像男主人一样在这里作爱、吃饭、休息。
杨旭知道了情人更多的情况：胡剑1978年入伍，在甘肃某部当兵，因为表现突出，被转为志愿兵。他先是和甘肃天水一名铁路女职工结婚，生下了儿子强强，现在已十几岁了。后来，他又看上了团长的女儿李玲，就不顾一切与前妻离了婚，儿子强强归前妻抚养。1989年，他如愿以偿和李玲结了婚，一年后有了女儿贝贝。1994年6月，他转业到西安。因建行行长是他岳父的上司，凭着这层关系，他被安置到省建设银行，给行长开车。妻子李玲先是在一家部队企业工作，后也调到省建行下属一个单位搞财务工作。
胡剑对杨旭疼爱备至。大冬天杨旭在被窝里想吃烤红薯，胡剑赶紧上街去买，他把滚烫的红薯暖在内衣里小跑回杨旭的住处，怕红薯凉了；杨旭想到哪个景点游玩，胡剑就是忠诚的车夫，载着杨旭，甚至拉上她的儿子和父母，服务非常到位。而杨旭对胡剑也是一往情深。胡剑想买手机，杨旭很大方地资助了3000元，也不计较还不还。
移情别恋 两个家庭战云密布
1997年春节，蒋杰从深圳赶回西安过春节。三年前他出国，在新加坡只工作了四五个月，后又回国到南海市万通鞋业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一年后，又跳槽广东东莞祥润发展有限公司总部，旋即被委派到该公司驻深圳办事处工作。他的事业充满了辉煌，更充满了艰辛。这次回西安过年，有一种久别思家、倦鸟归林的感觉。
妻子杨旭对丈夫回家并未表现出多少热情，不冷不热，这并未出乎蒋杰的预料。有宝贝儿子在，他不会去计较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当初蒋杰出国后，常打电话到军工毛巾厂，向妻子倾诉思念妻儿之苦、创业之艰辛，杨旭似乎总打不起精神，态度冷冰冰的。蒋杰动员妻子辞职或办停薪留职，到广东来，杨旭嚷道：“我到你那儿去干什么？”杨旭不当班的时候，蒋杰常给杨旭最好的同事刘爱霞打电话，探问妻子的行踪。于是，杨旭就打电话过去和丈夫吵架：“你这样查我等于是污辱我，要是这样咱俩就离婚。”蒋杰似乎有一股韧劲儿，过几天依然打电话回来探问杨旭每天都干些啥，于是，两口子再在电话上吵。如此反反复复。
蒋杰到广东东莞工作后，过春节回来十天半个月，争吵是他们夫妻间的主要内容。每次，蒋杰都是黯然离去。1997年回来过春节时，蒋杰发现有一个姓胡的经常给妻子打传呼，他询问杨旭这姓胡的是男是女？是干啥的？杨旭表现得很不自然，问得多了就不耐烦：“一个熟人，求我办事，还没办成，行了吧？你无端怀疑我，就等于是污辱我，我无可奉告！”
胡剑的妻子李玲也感受到了家庭危机。一次，丈夫彻夜未归，打传呼不回。上班后去他单位找，还是不见人。单位的人打了几个传呼，一个女人回传呼：“胡剑昨晚在这打了一夜牌，天亮时走了，把传呼机忘在我这里了。”
“让他赶快回来，不然就要报警！”
“那跟我没关系！”电话挂断了。
李玲见到丈夫后质问昨晚的行踪，胡剑不耐烦地说：“打一夜牌嘛，大惊小怪。”
1996年底，胡剑又是一天一夜未回家，李玲打了几个传呼后，又是那个女的回传呼：“谁打传呼？烦不烦？”
李玲气愤地说：“这是我丈夫的传呼号码，我为啥不能打？你是谁？”
“这会儿，你丈夫在我被窝里休息着呢，你不要骚扰，我长得比你漂亮，长得比你好看。”
“你长得漂亮又能咋样？你心坏！”
“X皮！”电话挂断了。
过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你狂，我让你丈夫和你说。”
“我不说。”李玲从听筒里听到在一旁的丈夫推脱的声音。
李玲的肺都气炸了，赶紧让邻居给丈夫打传呼，告诉他“李玲出事了。”弄不清妻子是割了腕还是喝了药，胡剑心里有点害怕，这才赶了回来。在愤怒的妻子面前，胡剑半真半假地坦白说：那个女人叫杨旭，是毛巾厂的。是建行接待科拉客人到酒店吃饭时认识的。她已经离婚了，有一个3岁男孩。一来二往，我们就有了感情，她逼我离婚，我不想和她再来往，就有意疏远她，她打传呼说：“你不来我就到建行去告你。”我只好去她家。一进去，看见4个男人在屋里，样子挺凶。杨旭把我的传呼机、手机收走，说：“叫你给我狂，我不相信收拾不了你！”那4个男人威胁我向我借3万元，我被他们控制了一天一夜，根本逃不出来，刚才邻居打传呼后，杨旭害怕了，才放我回来。
李玲哭骂着要去找杨旭，胡剑说杨旭认识黑道上的人，不让去，此事不了了之。
不辞而别 老情人胡剑气极败坏
1997年春天，军工毛巾厂效益欠佳，开始酝酿职工下岗的事。
杨旭思量再三，决定辞职去广东丈夫的公司去打工。1997年8月份，杨旭到深圳祥润公司办事处上班，是内勤职员，处理订单、整理资料、接听电话、处理日常事务，表现得得心应手。俩口子脸上又有了久违的欢笑。
胡剑急疯了。他在毛巾厂杨旭最要好的同事刘爱霞处打听，只知道杨旭突然辞职去了深圳，具体单位不知。此时，杨旭已经彻底打消了与胡剑结婚的念头。她为自己当初的幼稚想法而感到好笑。丈夫虽说性格急躁一些，但是个成功白领，自己在深圳也收入不菲，她为自己过去的四年甚至有一种负罪感，只想把这段历史深埋起来，好好和丈夫一起过日子。她想通过电话劝一劝胡剑，把事情谈开，彻底了断这层关系。
1998年元月份的一天，她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胡剑的手机。胡剑听到杨旭的声音后，哭着说：“杨旭，我爱你，我离不开你，你咋突然走了呢？……”杨旭受到感染，也流眼泪。她说：“咱们都各有自己的家庭，咱们都把对方忘了吧，好吗？”
胡剑说：“不行！我一刻也离不开你，忘不了你，如果你那样绝情的话，我就要把咱俩的关系告诉你丈夫、你父母、还有你的同事。”
杨旭烦恼了，思来想去，杨旭做了一个惊人的错误决定。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胡剑。
死亡陷阱 杨旭开始浪漫游戏
杨旭决定诱杀胡剑，用硫酸化了他。这个方法是受西安外国语学院女大学生汪亚萍故意杀人案的启发。她对汪亚萍一案的详情铭记在心，觉得用硫酸毁尸的方法太好了。
1998年2月的一天晚上，杨旭托毛巾厂家属院贺小兰买200公斤浓硫酸和一些必要的防护用品，贺小兰满口答应。1998年3月10日，杨旭因公事出差飞往西安。她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重大使命，那就是除掉胡剑。
杨旭通知老情人胡剑去西安咸阳机场接她。
马上要和分别八个月的情人见面，胡剑心里象灌了蜜一样甜。下午5时50分，他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杨旭。二人乘车到南郊一家歌舞厅，在包间里拥吻、作爱后，杨旭晚上11点半才回到父母家。
第二天，杨旭上街买了一个传呼，并把号码告诉了胡剑。
3月12日上午，杨旭又给毛巾厂邻居贺小兰打电话询问买硫酸的事，声称最近几天就要来提货。
这时，胡剑俩口子正在家里作着搬家的准备。接下来的三天，胡剑搬家忙得焦头烂额。杨旭给他打传呼，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幽会。
3月17日，胡剑忙完了，与杨旭约好下午去毛巾厂会面。下午2时，杨旭买了两包方便面、两罐可乐回到了久违8个月的毛巾厂的家。
敲门后，胡剑开门，他一下子抱住了她。
他们脱光了衣服，疯狂地在床上连续作爱直到黄昏，他们渴了，杨旭去厨房拿喝的，就光着身子进了厨房，打开了一罐可乐，又将早已备好的安眠药粉倒进去。渴急了的胡剑接过可乐，咕嘟嘟喝了下去，然后又相拥而眠。时间不长，他就安祥地睡去了。
杨旭使劲推胡剑，胡剑毫无反应。她掐他的脖子，胡剑也只是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响，没有一点反抗。杨旭又拿来枕巾捂住口鼻，再用一个大塑料袋套在头上，恐其不死，杨旭又用匕首割破胡剑左腕，用两层塑料袋套上，为其放血。直到天黑了下来，见胡剑浑身冰冷僵硬，她才舒了一口气。
她想伪造胡剑的遗书以防万一，就出门借来印泥，在白纸上取下胡剑的右手食指指纹。又赶到贺小兰家送钱，让明天上午把硫酸和防护用品送上门。
她和死尸共处了一夜。
3月18日上午9时，杨旭到电话班向刘爱霞说：“你看小胡怪不怪，昨天晚上他把手机、传呼机、工作证、驾驶证交给我就走了，我咋觉得他怪怪的。”
“他不会去死吧？”刘爱霞知道痴情男子殉情自杀的例子不少。
“我想他不会，他把这些东西给我干啥？他分到新房，把老婆娃都安顿了，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中午12时许，用4只大塑料桶盛装的200公斤浓硫酸、两套防护服、防酸头盔、防酸手套、大塑料盒等物如数送到毛巾厂杨旭的房门外。
杨旭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五大三粗的尸体拖出卧室，将臀部放入大盆中，再倒入硫酸。屋里顿时弥漫出呛人的烟雾，盆中“咕嘟咕嘟”沸腾起来，热量灼人，眼看着臀部和大腿的肌肉变形、消失，杨旭吓得跑到阳台上。
不一会儿，客厅里发出“嘭”的响声，她一看，由于高热烤软了塑料盆，盆沿经不住尸体的重压，盆坏了，酱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杨旭将地上的液体稍作清理。喊邻居李翠贤下楼帮忙买30瓶白酒，她想用白酒代替汽油，将房屋点燃诡称失火，将尸体焚毁。李翠贤不一会就将27瓶白酒送了上来。杨旭反复思量，觉得烧房是下下策，仍决定用硫酸毁尸。她又给李翠贤几百元钱，让她买来了三只大塑料盆、一只铝盆和17把拖布。李翠贤是隔着防盗门和杨旭说话、交接钱物的，进不了屋。当时李翠贤在走廊上嗅到屋里飘出的刺鼻怪味，感到奇怪，杨旭却朝她甜甜地一笑说：“我在做实验呢。”
毁尸完毕已是傍晚，胡剑的尸首化作一盆酱色的汤汁，被舀入大便池冲走了。杨旭将来不及销毁的胡剑的衣物、手机、传呼、证件等物品装入4只大塑料袋，寄放在李翠贤家，又让李翠贤找来两个收破烂的将毁尸用过的大件物品统统奉送，小件则扔进了垃圾道。至于毁尸时穿戴的防护服则打算亲自拿到野外烧掉。
杨旭打算赶紧把现场洗刷干净，就飞回广东上班去。
罪行败露 白领杀手抵性命
住杨旭楼下的梁莉莉下午6时下班回家，见自家床上黑糊糊的一片，天花板上不断有酱色的液体往下滴，以为上面漏水，赶紧找来塑料布遮挡。上楼敲门，门关得死死的，无人应声。又过了一个小时，天黑了，再上楼敲门，见门缝里透出灯光，仍然无人开门，以为是赵金河住在那里，就出门找到赵金河，赵金河说谁在那儿住得等妻子刘爱霞下班回来后才能知道。等到刘爱霞下班回家，听丈夫说了这事，觉得奇怪，便和丈夫一起去找杨旭。刘爱霞掏出杨旭过去交她保管的一套钥匙眼看就要打开防盗门时，杨旭闪身出来反锁上门，将两口子往楼下推，下了楼，杨旭才小声说：“小胡自杀在我房里，他留下遗书，让我用硫酸把他化了，我照办了，现在正在收拾屋子呢。”
刘爱霞夫妇惊得目瞪口呆，赵金河急忙给厂公安科打电话报警。
当公安科民警敲开杨旭的房门时，一个个掩起口鼻，气味太呛人了。湿漉漉的地上布满了酱色液体，桌子上的一条白毛巾上沾着腥红的血，杨旭脚蹬防酸雨靴，身着防护服，正忙碌着拖地呢。
民警勘查完现场，提取了物证，将杨旭带到了公安科。公安雁塔分局领导率刑侦技术人员也赶来了。
杨旭落网后被关进了雁塔看守所。她坚决不承认杀了胡剑，只承认毁尸。编造硫酸是胡剑自己提前买好的。但从贺小兰夫妇及硫酸厂取得证言后，她只得承认硫酸等物是她买的。审讯工作非常曲折，杨旭一会儿说胡剑是吵架后自杀，一会儿又承认是自己谋杀了她，然后又翻供，多次反复，一时无法定案。
在深圳的蒋杰每天都要打电话到西安。3月20日，蒋杰从岳父母口中得知杨旭弄出人命案，被公安抓了！蒋杰立即飞回西安，知道案情后，自然伤心欲绝。两天后，他带着5岁的儿子回了深圳。
1998年3月23日，公安机关以杨旭涉嫌故意杀人对其刑事拘留；4月14日，雁塔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1998年5月20日，公安雁塔分局向检察机关呈递移送起诉意见书。而检方认定杨旭故意杀人主要证据似尚欠缺，数次退回警方补侦。杨旭一案案卷在公安司法机关来回“旅行”着，直到2000年夏，经过有关部门，认真研究，司法部门最终统一了认识，杨旭故意杀人成立。2000年8月28日，西安市人民检察院向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胡剑之妻李玲也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求对杨旭处以极刑，并赔偿各种费用84万元。一个半月后，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
在法庭上，杨旭对起诉书指控的故意杀人事实予以否认，仅承认用购买的硫酸毁尸，辩解她没有杀死胡剑。杨旭的律师辩护提出，指控杨旭杀死胡剑的证据不足，杨旭的行为只构成侮辱尸体罪。
西安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处杨旭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因杨旭确无财产可供赔偿，故杨旭免予赔偿李玲的经济损失。
杨旭不服，提起上诉。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后维持了西安市中级法院的判决，并下达了对杨旭执行死刑的命令。
2001年12月19日，杨旭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①杀人凶手杨旭在押期间表演文艺节目。
②被害人胡剑。
③杨旭在看押期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