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若谷
前些时,一篇拙文获《中国青年报》杂文征文一等奖,该报赐赠整套《求实篇》书卷。翻开此书卷首,杂文家陈小川的《序》赫然映入眼帘,真可说句句深得我心,边看边叹赞,我尤其欣赏其末段:“有那么一天,时弊尽除,人人都为天使。河清海晏,处处是礼仪之邦……到那天,咱们所有写过杂文的人一块儿喝酒。”
这话说得多么痛快,一语道尽杂文写手们心中的无限隐衷。
杂文与时弊是一对“连体兄弟”,同生共灭。这个观点来自于现代杂文的开山祖鲁迅先生,他曾说过并不追求自己的杂文与世长存、万代不灭;相反,他极希望这些与时弊共存的杂文“速朽”。记得笔者早先也曾写过这么一段话:“有人说,真正杂文的春天取决于高素质的杂文队伍和大环境的宽松——后半句‘大环境的宽松’不全对。杂文与时弊同存共亡。倘时弊不再存在,杂文也就到了‘光荣’消亡之日。而此时此际,正该是杂文家们一展身手之时”。
前不久,与一位写杂文的朋友聊天,他说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但愿人间无杂文”。他说,鲁迅先生希望他的杂文笔源枯竭,再无素材,从此再无时弊可以抨击……希望杂文没写头,希望杂文作者成不了气候,形不成队伍,更希望杂文后继无人。为什么?因为据说没有杂文的时代,才是时代的最高境界呀!他又说,希望有一天杂文家们全都改名换姓,不叫“杂文家”,改称“歌唱家”!天天用他们那支生花妙笔或巧手,在稿纸或电脑上“描龙绣凤”、“翩翩起舞”,从此人间没有杂文家,只剩歌唱家!……这个“心愿”,当然只是一种调侃,一句谐语。谁会真正指望会有兑现的一天呢?!
人吃五谷杂粮,谁个能永远无恙?社会如此纷繁庞杂,又怎么可能到处河清海晏、莺歌燕舞、四海升平?杂文的“速朽”和杂文家们的“失业”,怕在可能预见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还是难以办到的吧。这正同“时弊”短时间内还难以根除不是同样的道理吗?不信,且看:举目海内,国逢盛世,人奔小康,社会稳定,市场繁荣,但腐败滋生,造假成风,这些祸国殃民的新“时弊”,不是又相当让人头痛吗?放眼全球,“冷战”时代确是结束了,但世界并不安宁,一万年以后,我以为,怕是也还有杂文存在的吧,因为那时可能也将还有文明与野蛮、正义与邪恶、先进与落后的种种冲突与较量。短期之内,人类怕是很难进入环球同凉热的“无差别境界”了。如此说来,悲哉!杂文家们的那碗“金盆洗手团聚酒”,只怕是一时甚至永远也难喝成的了。但似乎亦无一人因此而悔而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