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武欣怡
那时候村上没有电灯。
早上孩子们摸黑上学时巴掌里是盏小煤油灯。油灯是墨水瓶做的,光线如豆,忽闪忽闪的,朦胧地勾勒出个碎小的身影。
光线虽弱,却使人感到光明无处不在。一盏油灯在手,脸庞红润润,像新媳妇的嫁衣。我那时要涉水过河,不敢想鬼,只想红军的松明火把,盼望着更多的火把聚成一圈。那情景犹如萤火,从远处着眼煞是好看。借着灯光彼此看清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大呼小叫,歌子唱的亮亮脆脆,在田畴旷野间远近回荡。
小油灯最早是谁发明的?有人说是他爹,有人说是他娘。遇到这事谁也不谦让,平时友好的小伙伴也非得争个脸红脖子粗,大家都从心底里把小油灯看成一个宝物。有同学离开山里,到外面大世界去,临行前没什么可送,就赠小油灯,泪汪汪的,比啥都珍贵。
我姥姥每晚都把灯里的油加满,她很喜欢我在灯下读书的样子。她说:“古时有个孩子,把墙角凿个洞,借邻家灯光看书,后来成了人物。”我问:“凿破别人的墙,不成损人利己么?”姥姥笑了,嫌我问的蹊跷。
村里有人住进县招待所,晚上临睡前照例吹灯,可咋也吹不灭,她既纳闷又着急,找来服务员一问,才知是电灯。他回村把这事一说,乡亲们都惊奇,惊奇之后都长了见识。
那天翻看杂志,无意间一张油画使我激动不已。那是一个留盖盖头的男孩依在方桌旁写字,身旁放着一盏小油灯。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幼时的伙伴,我们是从那里起步的,小油灯照彻着我金色的童年。
有乡亲从山里来,谈起从前的事,乡亲说如今村上经营灯具的就有好几家。吸顶灯,吊灯,地灯,城市有的农村都有了。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灿若星河,还有卡拉OK哩。
从他的叙述中,我看到了镭射灯的旋转,看到了年轻人在尽情欢歌,那是一幅歌舞升平的图画!
小油灯早已没人用了,如今摆在我案头的是一盏可调节光束的大台灯,可记忆中那微弱的灯光,又为何如此令我心潮澎湃呢? 图/郭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