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柳江河
照片上的马,叫“白鼻梁”,骑马者是我,时年16岁。部队在青海,是骑兵。全连160匹战马,全有编号。正副连长、指导员是前4号,我作为通信号是5号。那时,部队没汽车,没无线报话机,只有靠骑乌传递信息。虽说有点原始,但很刺激。因为通信马在全连跑得最快。
5号“白鼻梁”浑身火炭般赤,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战马都有档案,我查阅:“白鼻梁”是伊犁纯种马,8岁,雄性。入伍4年,比我军龄长。
一天晚十一时许,我从团部送信回连。草原漆黑一片,“白鼻梁”扬起四蹄如箭般飞驶。突然,它高昂起头,打起响鼻,不停的嘶叫,“前面有危险”,我轻轻地拍着“白鼻梁”的颈部,示意其不要惊慌。
“白鼻梁”向前跑了约有二十几米,突然前身立起,嘶叫声划破了沉寂的草原,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前方三四米处,有六双幽灵般的绿光来回游荡,是狼群!我浑身汗毛竖起,后背发凉,我稳住“白鼻梁。俯在它耳旁,大喊一声:“白鼻梁,冲!”话音刚落,“白鼻梁”嘶叫着向狼群冲去。我紧贴马背,抓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耳旁呼呼风响,如离弦的箭。约两三分钟,“白鼻梁”冲出狼群,将其远远甩在后面。
“白鼻梁”不但跑得快、勇敢,技战术在全连考核中总是优秀。就说练侧卧吧。我骑在它身上,缰绳使劲向怀里一拉,这是向坐骑发出侧卧的信号。“白鼻梁”先跪下前腿,等我左脚从马蹬一抽出,它很快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配合十分默契。练劈刺技术更难,战马不但要有速度,还要求骑手和坐骑相互配合。否则,要么战马乱跑,你劈刺不上目标;要么战马躲目标,会把人闪下来。我和“白鼻梁”每次都是一次过,每次我总会偷偷给它喂一块糖,予以奖励。
开始,“白鼻梁”胆子有点小,特怕响声。为了练它的胆子,我把它拴在木桩上,打响鞭、燃鞭炮,或敲锣打鼓。起初它一听到响声,又蹦又跳,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顶多摇个头,打个响鼻,表示出非常不耐烦的样子。以后每次马上射击、行进中射击、“白鼻梁”特乖,各门技战术全优。为此,我也特骄傲。
部队改编,换机械化装备,马战友全部退役。记得那天,我特意托人买了一斤花生奶糖,剥掉糖纸,让“白鼻梁”吃个够。那天,外单位一小伙要牵走“白鼻梁”,它死活不走,又蹦又跳,还咬人,弄得不少马匹也学它样,全连都乱了。
连长只好让我管管它。“白鼻梁”见我来,不叫了,不蹦不跳了,头不停的上下摇着,脸向我身上蹭,还发出低沉的哼哼声,一副亲昵样。我抚摸着它的白鼻子,拍拍脖颈,梳理棕毛,心里十分难受,眼泪夺眶而出。我发现“白鼻梁”眼角也有泪水。我再也无法压抑分离时的痛苦,解开马缰绳,纵身一跳,骑着它冲向训练场,最后一次完成了所有训练课目。我记得那次,“白鼻梁”跑得特快、特稳,配合特默契,全套课目一气呵成。
照片,是那天宣传股的人照的。也许对“白鼻梁”太有感情了。怕触景伤情,从此我再也没骑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