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关文革
秋妹姓什么,大名为何,我已不记得了。但她那双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睛、瘦小而灵巧的身影,至今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秋妹是在我上山下乡的第二年初中毕业回乡的。那时土地归生产队集体所有,社员一起集体劳动,所以我们很快就混熟了。秋妹家与我们知青院对门,收工后回家,她端上饭碗就到我们点上串门。她手里端着大锅熬出来的包谷糁豆子稀饭,香气热乎乎飘了过来,饿中的我很想吃。当时知青点上女的招工走了,男的参军了,就剩我一个,收工回来人困马乏,还没有生火做饭哩,但不好意思张口要。聪明的秋妹一眼就看出我的意思,爽快地递过碗说:“你把这碗吃了,我回去再盛一碗。”那时,粮食挺金贵的,我插队的村子边有条小河可以灌溉庄稼。生产队里还有水田,种着大米和糯米,很令十里八村的乡亲羡慕,外村人家逢年过节席上的甜饭就是我们村出产的糯米蒸的。秋妹像男孩活泼好动,吃饭不在家里待,这样她妈妈做的甜饭、韭菜盒、春卷、凉鱼之类好吃的,我都吃上了。我从省城里带去的香肠、肉松她没见过,还有奶糖、点心我都与她共享。
秋妹的勤劳和伶俐是让人惊叹的,农闲或生产队早上不派活时,在我刚刚起床,她就从地里给猪羊割青草回来了。深秋时节,地里露水很大,她的鞋和裤角都湿透了,她从挎着的篮子青草下面,拿出嫩包谷棒、红苕之类的鲜物给我,我激动地问其来路,她包着头巾的头一摇,总是笑笑而不告诉我。
春天到了,秋妹包了一冬的头巾终于摘掉了,那头发又长又乱。我说:“秋妹,我给你理发吧!”她并不知道我学过理发,出于对我的信任,她高兴地回家还专用热水将头洗净。之所以要给她剪头,是我发现秋妹的头型很好,忽然来了“灵感”,要将她塑造成人见人爱的美少女。一把剪刀一个方凳,她坐着,我站着开始了“创作”。可这把破旧的剪刀不争气,时不时就夹头发,扯拉生疼,映在秋妹的脸上,但她不吱声,我便跑到隔壁春香婶婶家借了一把好剪子,根据瓜子脸标准头型,我给她剪了一个当时很流行的日本学生头,村里姑娘见了都说好看。本来就美丽的秋妹变得更可爱了,精灵一样,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得更精神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从农村出来后,再也没见到她。听说她出嫁了,干啥啥成,生活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