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 远村
梁实秋说过,旅行中没有不感觉孤寂的,孤寂也是一种趣味。少年时,我是极其不耐颠沛流离,更不喜欢车厢里乌七八糟的空气和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眼神呆滞的人们,恨不得下一秒种就抵达目的地。而今,我渐渐能体会梁老说的“趣味”了。
旅途中遇见过许多各色各样的人,跟他们交谈,做十几个小时的朋友,就像暖风吹开了心湖。有些人,也许在正常生活秩序中,永远都不可能相逢,在有缘同舟的这场偶然里,打开自己的心灵,交换彼此对生活的体验,投射在我心中的,是一份平和的喜悦。
一次,北京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上,我对面是两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他们衣着正式、谈吐斯文,聊一些开会、政策等事情,与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区别开来,我猜是官员。他们客气地拒绝了列车长去餐车用餐的邀请,却诚恳地对我说:“钱和权,都不算什么,你们年轻人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哪里,而我们职务在身,不自由喽。”在我,“自由”好像是无庸置疑的、理所当然的。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珍贵。懂得珍惜身边的一切,不要艳羡他人。这是他们教给我的。
还遇见过一位染着黄发的美发师。一脸纯净无邪的笑,他说他叫小凡,来自河南,赴重庆、下广州、再北上京城,吃了不少苦,不停辗转奋斗,昂扬的斗志让我钦佩。在广深线上遇过一位做灯饰的广东生意人,告诉我虎门的衣服很便宜,十几元钱穿一个夏季,扔了也值。还有一位北京舞蹈学院的男生,兴致勃勃向我介绍北京郊区哪些地方好玩。一位长年跑地质工作的老大姐教我观人术。
火车里,每一张脸,都有它隐藏的故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没有什么表情,甚而很专注地吃一个并不十分可口的盒饭。可是,只要敞开心扉,与和我一样外表不很美丽、内心不很精致的他们聊一聊,就能深切感受到世界是如此辽阔,人生各有各的精彩。
我愈来愈看清楚我的狭隘,和将自己深锁的不快乐。我不要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把自己交出来,交给朴实淳厚的大地,交给有缘相遇的风景和人们,伸开双臂,游向生动鲜活的俗世之海。感谢我热恋着的这个世界,教我懂得平凡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