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乾坤
这次亲民党大陆访问团的行程安排中,有一项便是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到清华大学演讲。因在此前,国民党主席连战在北大演讲时,北大赠送了很有意义的礼物。故而此次清华的赠礼,媒体很有兴趣,可在事前,就是打探不出,因为校方要把有清华特色的神秘感保持到最后。
果然神秘。其中第一份礼品就是一副小篆书法作品,上写清末维新派、诗人黄遵宪的诗作《赠梁任父同年》。诗云:“寸寸河山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主持演讲会并持赠的清华大学校长顾秉林,赠此礼时竟因“不识字”而三次“卡壳”。
全世界的电视台都在转播实况,多少亿双眼睛在电视上也看得明白,当其读第一句的“寸寸”时,已开始“卡壳”;到第二句的“侉离”处,“壳”卡得更死,因其不认识“侉”(侉音夸,割裂、离析之意),后经人提醒,方得以圆场;好不容易挨过第三句,在第四句“无穷”处,“壳”又卡住,这一“卡”便是十几秒,长如小年,多亏经点拨,方“救了命”。
二十八个字,顾校长读得“卡壳”连连,栽脚爬步。作为中国执牛耳大学的校长,其人文水平一下子世人皆知。有顾校长此将,再看其麾下的一兵。在清华赠礼结束后,央视的《宋楚瑜大陆行》节目,特邀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刘江永作客。刘教授虽无顾校长“卡壳”风味,亦别是一家。他在侃侃而谈所赠书法礼品“寸寸河山寸寸金”时,说这是某某人所书写的“小隶”,在朗诵该诗时,他不时低头看稿子,吞吞吐吐读到“侉离分裂”,竟读作“瓜离分裂”!
在顾校长的眼里,字一篆,便昏得了不知南北;在刘教授的口里,尚发明了一种书体:小隶,也读得侉瓜同音。清华历来人文荟萃,国学大师,文坛巨匠名满天下,如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等等。不意而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清华此次两人的表演,一蟹不如一蟹,悲哀么?是悲哀,是清华的悲哀。
人们哀清华,更哀国人和国学。
慨自欧风东渐,我们优秀的国学就受到极大的打击。几十年来,日割月削,国学已是“国已不国”,更加之钱成了神,满社会浮躁,二者交煽,遂使得国学急剧衰落。博大精深的辉煌变样了:博,被轻狂为寡;大,被轻蔑为小;精,被轻薄成粗;深,被轻贱成浅。寡小粗浅当令,自然“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谓予不信,请看几例:如今人文作品汗牛充栋,能让人记住者有几?如今所谓著名的专家学者作家,其所作文字能让人看得上眼的有几?瓦釜雷鸣,就因为黄钟毁弃之故,洋相笑话满天飞,就是孤陋寡闻的结果。半壁江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国土沦丧的残局,却被作了“一半”之意横行天下;推波助澜,多用于贬意,我们却常拿它来褒扬。天荒地老极言历时久远,说的是久远的过去,可红得发紫的《走四方》歌中,“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却把它当作了天长地久。电视剧《康熙王朝》的主题歌中,“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在起劲地传唱,殊不知铁蹄并非铁骑,铁蹄乃是比喻蹂躏人民的残暴行为。
行文至此,莫以为鄙人危言耸听,且随手拈来报纸上的关于宋楚瑜离开大陆时的消息,在《离京返台,楚瑜鞠躬致谢》中,有“奇文”两处:其一是说宋楚瑜上了飞机舷梯后,两次挥手道别,依恋之情表露无遗,“以致飞机比原定晚了近二十分钟才起飞。”其二是宋夫人陈万水于依依惜别中,“以致宋楚瑜回头召唤才走到夫君身边,倾听陈云林的送别词”。两处本该用“以至”的地方而用“以致”,便大大地错了。“以致”所指的意思是什么?是带来不好的结果!该报说稿子(还有另外几篇)是据新华社和央视的,不管是其中哪一家,都是贻笑于天下。
清华校长的“卡壳”,丢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国学若再被“卡壳”,将危及国语的地位。以此说来,顾校长的“卡壳”,应使国人惊醒——“壳”不可“卡”,文不可失。一之为甚,岂可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