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朱耀儒
在我作了膑骨复位手术的第三天,病房里住进了一位小腿骨折的老人。一位小伙子满头大汗地把老人背进病房的时候,老人嘴里不断地嘟囔:“住啥院哩,咱有那么金贵,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唉!”在后面扶着老人的少妇,一边安顿老人在我旁边的病床睡下,一边劝阻老人:“爸,你再别说了,摔成这样,咋能不住院呢!”
老人说他还不到60岁,可看上去有70多岁。他那古铜色的脸上布满刀刻斧凿一般的皱纹,稀疏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从翠花的嘴里我知道,老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个孤女,栓牢是她招赘的上门女婿。他们来自北部山区,生活非常贫困,大病小病都是死扛硬挨,这次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来大城市的医院作手术。
下午,老人问翠花做手术需要多少钱,翠花说不多。老人执意要翠花说出具体数字,翠化说手术是栓牢和医生说,她也不知道。老人赌气不再问翠花了。过了一会儿栓牢进来了,老人又问栓牢手术需要多少钱,栓牢不敢说,目光转向翠花。翠花只好说手术和药费住院费大约需要7000多元。
“7000!哪来这么多钱?不做了。咱回!咱回!”老人说着就要起身,栓牢急忙按住老人:“爸,不做咋成?”
“这不是给你们背债么?我这老不死的可把你们害苦了!”
“爸,啥害不害的,咱以后慢慢还么。”栓牢说着要扶老人睡下,老人说:“让我坐一会儿。”说完就老泪纵横地长嘘短叹起来。
看老人悲伤的样子,我劝老人说:“大伯,你也别太难受,该花的钱不花不行。现在困难,将来会有好日子的。借的钱他们年轻人以后去想办法还,你配合医院,安心治疗,别往心里去。”
“唉!”老人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回答我。
过了一会儿,栓牢回老家去借钱,留下翠花陪老人。老人拉着翠花的手说:“你妈死得早,我娃把苦吃扎了,爸对不住你;栓牢是个老实人,你要和他好好过日子……”老人说着又一次流下了泪水。
大约是下午5点左右,我正在床上看书,老人让翠花扶他到窗口看看。
翠花扶他到窗口后,他只向窗外看了一眼,就双手抓住翠花痴呆呆地看起来。翠花有些诧异,就说:“爸,你怎么啦?”老人不语,猛地推了翠花一把,转身双手在窗台上一撑,纵身向窗外栽了下去。翠花哭嚎着奔出了病房,向楼下冲去。
楼下传来翠花嘶心裂肺的哭叫声:“爸呀爸呀……”
听病友们议论,老人是为了不让他的女儿背债才选择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