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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老街

2023年09月07日

文/柏兴武

记忆中,家乡小镇的石板老街自北到南足有两里地长。石板老街分成四段,分别叫金字街、元字街、利字街、示字街。石板老街的南北出口都是石板拱门,老街两边的房子全是树木板建成,户与户之间只是用木扳当墙隔开。每户房子都是长条形,为了采光,房子的过道中间有一个露天小厅,小厅也是石板铺成,呈长方形状,其地面低于房子其他地面约4分米,有一条暗道通向街道的水沟,用来排水。街中间的石板厚实、光滑,它的下面是街道排水沟。我第一次行走在小镇的石板街上,脚底感觉清凉、清凉。

我第一次在小镇的石板老街行走刚满九岁。那天,父亲破例买了点猪肉回来。晚餐的时候。父亲让我陪他喝红薯酒。几杯酒下去,父亲的眼睛有点红,他用食指点了下杯子里的酒擦了擦眼睛对我说:“武娃子,你虽然还小,但是,在我们山村,九岁的孩子也是半劳动力了。你如果想去镇上读书,你不仅要自己挣学费,还要自己养活自己。要不,书就读不成了。你别怪爹没有能力。”我努力控制自己不掉泪,点点头说:“我知道,村里满九岁的男孩都能砍树了。山村穷,家里困难,您养我这么大,我怎么能怪您呢?”“那好吧,如果你想读书,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卖红薯片。这个暑假,你也许能挣足学费和一点伙食费。”

次日天刚亮,我跟在父亲的后面下山了。一路上,我看见中年的父亲身子已经佝偻了。我心想,一定要走出这个穷山沟。我们山村只有这一条小路通向外面,到镇上要走三个小时,山路难走,孩子和妇女们都难得下山到镇上一走。我们山上有些黄土地,虽然种了一些红薯,但如果挑红薯到镇里卖是辛苦的。山民们只好将红薯制成干红薯片,这样不仅轻巧还可以让红薯增值。这次下山,父亲就是让我学会如何卖干红薯片。

我们到镇上后,我的脚一踏上石板街,父亲就说,天太热,你脱了草鞋赤脚走石板上吧。因为街道两边的房子挡住了阳光,阳光还没有照射过的石板清凉,舒服得很。从金字街走到元字街的中间时,父亲把装红薯片的竹篮子放在街边说,瞧见没,人越来越多了,这里就是赶集的地方。你学着卖薯片,明天独自来卖了。父亲说完,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第一次赶集是新鲜的,我除了看石板街,还看行走在上面形形色色的人,以及两边的铺位。快散集的时候,父亲买了四个糖包子,给我两个,说吃了回家。

此后,我跟这条石板老街结下了不解之缘。平整光滑的石板老街一直给我美好的印象。一次突然下大雨后,我方知道这条石板老街跟我们孩子一样,顽皮起来也会讨人嫌。由于年久失修,石板下的水沟不流畅,恶臭的污水从石块之间的空间冒上来,在光滑的石板上流过。赶集的人踩着污水飞溅到两边,甚至溅到房子的木板上。这时候,我虽然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叫卖,但为了不让红薯片沾上污水,我只好用衣服盖住红薯片,如果有人想买,我拿开衣服把篮子提得高高的,让人家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下的报纸,拿出红薯片。卖后,又重新盖好报纸和衣服,光着身子叫卖。

赶集的地段只有半里地。一次,赶集的人散了后,我还有半篮子红薯片没卖完,我就提着篮子叫卖到示字街,然后折回,一路又叫卖到金字街再回家。想不到,听见我的叫卖声,总有些馋嘴的孩子缠着大人要买。镇上人比山村人生活好,这样叫卖生意还卖不错。后来,我除了蹲点卖还要踩着老街的石板来回叫卖一次。

我在石板老街上这一叫卖,挣钱读到了高中。我现在常常想,如果没有小镇的石板老街,我会不会因为没机会读初中而依旧待在那穷山沟里啃红薯?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小镇教书。此时家境有所好转,父亲准备建新房。也许是对石板老街的特殊感情,我对父亲说:“镇上搞开发,很多人都把房子建在了公路旁,那条石板老街已经有很多空房子,很便宜的,我们买间旧房子,住镇上多好。”父亲一拍脑袋说:“我怎么没想到?”就这样,父母也搬到了镇上并做起了小生意。

房子买下的第五年,镇里要重新规划,说要把石板老街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石板老街两旁的房子一下就增值了。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我却感到很失落。

石板老街虽然消失了,但记忆中的石板老街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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