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
《百年孤独》在我的书架上已静静躺了20多年,期间曾跟随我搬了五次家,可我始终没有读过它。说忙吧,是句搪塞的话,有时间干别的,怎么就无瑕读书呢,尤其是文学大师的书。究其原因,还是兴趣不浓。
早在30多年前,读电大文科班的我,从文学评论课上知道了这本书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位拉丁美洲的文学巨匠,当时他刚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不久。近日,准确地说是甲午年4月18日,马尔克斯辞世了,享年87岁。老人家走了,可他的作品仍旧在书架上沉睡。对一个文学爱好者、刚刚加入省作协的我来说,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30万字的《百年孤独》,我用了一周的时间阅读,够慢的,是研读,慢是必需的。一般情况下我的阅读习惯是,无论遇到什么书,先迅速翻一遍,感兴趣了再慢读第二遍,无兴趣便搁置一边,而这次,一改读书习惯,不断地告诫自己,慢点再慢点,要细嚼慢咽,仔细品味。
《百年孤独》与从前读过的国外作品有很大的区别,以往看过的文学作品以俄罗斯居多,其次是西方欧美国家的,读拉丁美洲的、出自第三世界贫穷国度作家之手的作品,还是第一次。比较而言,初读此书的难点在于它讲述的故事是陌生的,故事的发生地尤其是书中人物的姓名太复杂,名与名,人与人太相似,有的干脆一个名字多个家族里的人共同使用,常常让人弄不清楚,不知所云;书中的语句结构复杂,倒置的叙事方式令初次阅读者不适应,往往是不按时间顺序写,先把结果讲了,再讲过程,讲的过程中又插叙插议;书中还有不可思议,不合常理的神话、梦幻、宗教典故、民间传说等等,更是令人费解;再就是此书在段落上不明晰,大段大段的文字堆积,该分段的、重新划分段落的均不作处理,又给读者增加了阅读困难。
马尔克斯在书中的一句话广为流传:“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这部马尔克斯的代表作面世后广受赞誉,被认为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被译成30多种文字,已发行近5000万册。在中国售量超过260万册。上世纪80年代,此书在中国以多种盗版形式出版,当马尔克斯来到中国面对书店内多个版本的盗版,气愤不已地对钱钟书先生讲:“150年也不将该书版权授予中国!”后来,他还是原谅了,把版权给了国内的出版社,我的这本书,正是他授权之后,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
马尔克斯出生在哥伦比亚小镇阿拉卡塔尔,8岁之前,一直居住在外祖父家,身为上校的外祖父和擅长讲神话故事、鬼怪故事的外祖母对他影响极大。可以这样说,没有这两位老人的影响,就没有他创作的《百年孤独》。大学时他学的是法律,曾当过报社记者,在60年代中期,把自己关在家中一间名为“黑窝”的房间,一年半后,他捧着《百年孤独》手稿走了出来,妻子手上则是一张为生活而欠下的高额账单。
这部文学作品传入中国后,震憾了国内文坛,使中国作家第一次看到文学作品竟然能这样写,影响了整整几代中国作家,大师级的作家陈忠实、贾平凹、阿来、莫言、苏童、马原等均在他的作品里找到了各自有用的写作方式。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废都》、阿来的《尘埃落定》、莫言的《红高粱》,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响影和启发。莫言之所以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他成功借鉴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手法,继承了中国古典文学神话鬼怪的描写手法,并将两者完美结合进而创作出了只属于他的文学成就。获奖后面对记者,莫言坦言:“我与马尔克斯持斗了20年。”此话的本义我理解为,他既受马尔克斯影响,又要努力摆脱马尔克斯对他的束缚,于是有了属于他的《红高粱》、《蛙》、《丰乳肥臀》等文学作品。可以说,若无《百年孤独》传入中国,便无这一代大师级作家的集体爆发。
“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百年孤独》中这个站在将来回忆过去的倒叙式开头,被公认为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开场白。马尔克斯用“冰块”把读者带入一部风云变幻的哥伦比亚及拉丁美洲乃至整个南美大陆的神话般的历史中,将时间、过去、现在、将来以及空间融合在一起,以新闻报道式的写作方式、不动声色的笔调讲述着残忍无比的事件和现场,让“孤独”更加真实动感、震憾人心。
这一经典开篇句式,有着经久不衰的魄力,为作家们所津津乐道,为读者们所惊叹,小说的开场白竟然能如此写!如果我们注意就会发现,中国的大师级作家,荣获国内文学成就最高奖项“矛盾文学奖”的一些作品的开篇首句,有它的影子:“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这是《白鹿原》的开篇首句。莫言作品《红高粱》,阿来作品《尘埃落定》依然有如此痕迹。
中国古典文学中神话鬼怪故事如《西游记》、《聊斋志异》同样经典传世,魔幻写作手法并不陌生,加上马尔克斯的出生地的历史与我们中国有许多相同相似的地方,都是农耕文化传承,都是家庭式生存模式,这样国内作家能够如此多如此快地成功学习借鉴它,就在情理之中。况且,学习借鉴之后便转化为自己的,本土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和跨越。
大师悄然离场,唯有孤独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