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清龙
周末的早晨,我下楼买早点,看见我家所在的五号楼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撑着一辆小轮自行车,从后架上取下一叠报纸,向另一个单元走去。谁家的孩子早早就把报纸买回来了,我心想。要知道,此时绝大多数的城里孩子,正利用周末补觉呢。
买完早点返回后,我问小区值班室的老蔡头,送报纸的小秦来了没有。他告诉我小秦来了,正给三号楼里的住户送报纸哩。
小秦是蓝田乡下人,进城送《华商报》好几年了,风里来,雨里去,朴实低调的生活没有多少变化。唯一变化的,是原先骑的旧自行车换成了新的电动自行车了。
我赶到三号楼下,见到了身穿“黄马甲”职业装的小秦。
“小秦,我家三天没拿到报纸了,是不是今年订的报纸到期了?”我问。
“你家报纸还没到期,这两天是他给你家报箱投的报纸。”小秦边看我的身后边说,语气里包含着一种不容推托的责任感。
我转过头,见身后站着刚才遇见的那个小男孩。
“他可能没弄明白,把你家的报纸放到对面那家的报箱里了。”小秦抱歉地继续说,“您别急,我现在就让他给您找回来。”
“去把伯伯家的报纸找回来!”小秦厉声对小男孩喊道。
“没关系,我过去看看就行了,您别把孩子吓着了。”我边说边向五号楼下走去。
小男孩骑上小车子,不好意思地绕着五号楼前面的小花园转了大半圈,赶在我前面到了楼下,又很快撑住车子,从我家对面那家的报箱里取出四叠报纸,交到了我手上。随后,像做错了事似的,骑上小车子,一溜烟地躲到楼后面去了。
我拿上报纸正要上楼,送完三号楼报纸的小秦,不放心地赶过来了。
“大哥,孩子把您的报纸找到了吗?”她问。
“都找到了,一份不少。谢谢你!”我说,“刚才那个小男娃是谁?”
因为从见到小男孩起,这个疑问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我甚至猜想小男孩是不是小秦雇的报童,可国家不是早已禁止雇用童工了吗?
小秦说:“是我儿子。周末了,我带他一块送报纸。”
“您儿子,上几年级?”我还想进一步证实他的身份。
“五年级。”
“大清早你带孩子送报纸,不心疼么?”
如今家里孩子少,一个个像宝贝疙瘩似的,大人宠着爱着还不够呢!她却让孩子在周末送报纸,着实让人有些不解。
“咋不心疼?但这都是给逼的。”
“逼的?家里再困难,也不缺孩子挣的几个钱吧?”
“不是缺他挣的钱,而是害怕把他惯坏了。”
“这从何讲起?”
小秦告诉我,她和老公进城打工已有六年了。起初,孩子放在老家,和成千上万进城务工人员的子女一样,成了缺少父母管教呵护的留守儿童。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在前年把他带进城里。为了弥补对孩子的亏欠,孩子要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他们都尽量满足。刚到城里,儿子学习还挺争气,着实让他们高兴了一阵子。可时间一长,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情形发生了,儿子不但学习成绩明显下滑,而且和城里孩子比起了吃穿和花钱。
“那段时间我们真是失望极了,觉得再继续下去,就把他给毁了。”小秦有些伤感地说。
“有那么严重吗?现在孩子少,谁不娇惯自己的孩子?再说了,孩子进城学习生活有一个适应过程,等习惯了、懂事了,就好了。”我安慰道。
“等他懂事就迟了。”小秦继续说,“大人在外面奔波,还不是想让他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将来比我们这一代人有出息。如果他不努力,我们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两代人命运的改变还有什么指望!我利用周末把他带上送报纸,就是想让他吃点苦,有一些改变。”
“孩子能体会你们的良苦用心吗?”
“他体会不体会,都必须这么做,这是别无选择的事情。”
“那他吃得消么?”
“他吃不消也得吃。”
“你这么做有效果吗?”
小秦向我透露了一个情况,连续七八个周末带着送报纸,孩子了解送一份报纸才挣几分钱,感受了打工生活的艰辛,花钱比以前手紧了,做作业也认真多了。
从小秦的叙说中,看来她的做法虽然出于无奈,但或许是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