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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村妇

2023年09月04日

◎曾茂辉

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我常坐通勤车。铁路沿线的职工和农民,把这趟由两节绿皮客车组成的通勤车叫“双节棍”。通勤车是沿线职工和铁路周边村民的主要交通工具。

有一天,我正在打瞌睡,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原来车已开出两个站,又上来一些人,其中有不少背背篼,提筐子的农民。这些农民里,有两个女人,估计三十多岁,一个女人脸上有块巴掌大的僵疤。她们都背着背篼,应该是去下两站赶场。

“好同志,”脸上有疤的女人可怜兮兮地对列车员说,“我们现在实在没得钱,等我们逢场回来一齐补给你,要得不?”

“都说没得钱没得钱,”她们好像已经争论了很长时间,列车员变得很不耐烦,“我们喝西北风啊!”

“又不是说不买票,”另一个女人双手扯着绷紧的背篼带说,“赶场回来我们一定补。两个站一块钱嘛,来回拢共两块钱,我们给。”

列车员手一摊:“拿来呀!豇豆一行,茄子一行,回来再说回来的话。”

我嫌她们吵得烦,摸出两块钱递给列车员:“把票给她们两个。”说完,我回原座看书。

几分钟后,两个女人来到我身边,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我说:“不要客气,是人都有难处。列车员也不是有意为难,她是在干工作。”

“晓得,晓得,我们晓得。我们没有怪她。”

这时车停了,两个女人背着背篼匆匆下车。

我坐到终点站,干完要干的工作,又坐上通勤车。在返回途中,那两个女人也上了车,看见我,她们拿出两枚一元的硬币。我摆手表示算了。

“那咋得行。”脸上有疤的女人说,“借债还钱,走遍天下的道理。”

我拗不过,只好收起两枚硬币。

临下车时,另一个女人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背篼里拎出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我们专门给你留了点核桃,是乌米子,香得很!”

核桃估计有五斤,每一个砸开都透着油亮的乌色,真的很香。核桃吃完,两个女人也被我忘到了脑后。

这件事后第三年夏末,单位管辖的线路发生水害,单位领导派我下去了解各工区防洪和职工生活情况。

这天中午到柴关岭车站,工区工长向我叫苦,说这几十天雨,下得伙食团没菜了,派人出去也只买回点洋芋、萝卜和干菜。我说难道周围农民不种菜,不吃菜?

“种啊。”工长说,“人家说自己都不够吃,不卖。”

下午雨停,我踩着泥泞走进有几户人家的院子。在几条腰身细瘦的土狗的狂吠中,一个女人出现在廊檐下。她喝住狗后,我走过去。

“哟呵,是你,‘双节棍’上那个人!”竟是通勤车上那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她的欣喜显得有点夸张,“翠翠女,你看那个人来了!”

翠翠女就是通勤车上另一个女人。

“当真是山不转水转,人不转路转哈!”翠翠女说。“走走走,到屋里坐,我给你煮水喝。”

煮水,其实是煮碗荷包蛋。我说水不喝了,就想来看看有没有菜,给工区伙食团买点回去。

“有有有,”脸上有疤的女人说,“虽说地里都是鸡毛菜,不过自家吃,从没用过农药化肥。”

我提着菜要回工区,翠翠女在背后喊:“等一阵过来哈,我们给你煮腊肉!”

“千万不要煮,”我回身说,“我马上要坐车回单位了。”

我没说假话,领导已来电话要我立刻赶往下一站,不过在阴雨迷濛的天气里,她们的话还是让我心中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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