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
“布谷——布谷——”。阳春三月，在故乡的田野上、山谷间，布谷鸟叫声此起彼伏，清亮激昂、浑厚悠长，仿佛一声声深情的呼唤，让沉寂的乡村大地倏然惊醒，忙碌起来。
布谷声里，春阳暖心，母亲与村中妇女们一样，抬出收藏多日的谷种，那些谷种饱满、硕大，散发着淡淡的泥土香。那几天，母亲开始变得异常忙碌，她起早贪黑，熟练细心地将谷种浸泡、暴晒、捂热，等到谷种吹出“鼻子”（冒芽胚），最后，再欢欢喜喜播撒到秧田“温床”上。
见母亲如同培育儿女一般忙着伺候“谷宝宝”，不时忙得满头大汗，我劝她歇会再做，可她反而温和地告诫：“育秧就像读书，不用心点哪行？地误误一年，人误误一生啊！”母亲的话语听得我一知半解，可看看她的严肃样，我心里便多了份肃然。
在布谷声里，父亲也没有片刻空闲。他多日泡在水田里，驱赶着水陆两用的山黄牛，时而扶着犁翻泥土，时而踩着木耙平整水田，嘴里发出“嘚嘚呀呀”赶牛声，混合着四周的牛哞声、村民的吆喝声、鸟儿的清唱声、田间的流水声，凑成一曲激荡人心的春耕交响曲。
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也引得我们小孩忍不住跑来“打下手”，或捞捞浮渣，或糊抹田埂，或喂把牛料。兴致来时，就在水田里一番“泥奔”，弄得浑身泥兮兮，湿漉漉。忙碌中的父亲看到也不恼，反而赞叹不已：“这才是咱农家娃的本色，嫌脏怕累，日子还能过得去？勤谨勤谨，衣食把稳。”
半个月后，妇女们大显身手的日子到了。万顷良田养水到位、烂泥温软，谷秧也窜到了移栽高度。妇女姑娘们一齐上阵，头戴草帽，高挽裤脚，倒退着向前，一面放飞串串欢笑，一面巧手如鸡啄碎米，点插出一排排整齐诱人的青绿，引得挑秧撒把的男人们一片赞叹。
人多的活计，无形中也是一种竞赛。抑或珍惜春光，朴素好强的妇女们也会来上一番挑战。赢了，满脸春风；输了，毫无失落。因为大家都抢在春光的前头，播下了希望。大伙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秋天，嗅到了幽幽的稻香。
春天，又闻布谷声，悠悠天籁，响彻大地，那是春天的呼唤，那是奔跑的号声，永远响在我心灵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