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建海
我不知道老头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从外表看已过了花甲之年,勾腰驼背,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手臂、小腿上血管饱胀,好似蚯蚓缠身。他总穿着又肥又宽的橘红色工作马甲,背上还印着制作单位的广告。
老头负责清扫我每天必过的这个自由市场的路段,已经有些年头了。自由市场的东头最为热闹,与正街相连集中了数不过来的餐馆、商店及零散的摊位,附近有几个居民小区,还有十几条公共汽车的站点,所以这里来往的人流车辆如梭似织,生意很是火爆,也使得这短短路段的环境卫生很难打扫。
这自由市场的路段卫生是由他一人打扫的。清晨到傍晚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尤其是摊位撤了、餐馆歇了,摊主、伙计们顺手把垃圾堆向街面的时候,也是老头最忙碌的时候。他扫地的动作很熟练,很认真,还不时用余光扫视周围的过路人,不像那些图快的清扫工,扫地时扬起很高的灰尘,路人老远就得绕着走。他却从不影响路人,且老练地能把地面上的塑料袋、纸片、菜叶、果皮扫起,实在扫不起,便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铲起,有时干脆就用手抠掉。有次老头为弄树坑里的一滩婴儿粪便,竟惹得一位过路女子呕吐起来;也不时能见到老头用手拾弄秽物一幕的人,难免掩鼻侧目转移了视线,唯恐避之不及。老头每打扫完一段,总习惯回头环顾一下,看看有没有没打扫到的,然后再接着打扫后面的。
我也留意了老头,就住在自由市场公共厕所一侧搭建的小棚屋里,旁边的墙角处堆放着各种废品、破烂,但分门别类摆放着,并不显得杂乱。
一次大清早,我经过这小棚时,听见里面有人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和外面看厕所的人说话,“昨晚,我从摊上拾了些柿子,还挺好的就扔了,真是造孽呀。”侧目,果真见旁边的一块石板上摆放着一些西红柿,只是颜色不那么鲜亮。我是匆匆而过,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交谈。打那后,过了好久,好像在一个假日的清晨,见那老头一人蹲窝在小棚前,用拳头顶着肚子,扫地的工具落在一旁,想必是老头肠胃不好拉肚子了吧?再后来,老头在我视线里消失了,我也似乎注意到,那小棚屋的锁好长时间再未打开。
许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缘故吧,直到此后这段路脏乱到不堪入目时,我才又想起那老人,也曾动了想去看看那小棚屋的念头,但由于不久这里又有了不同的主人,最终还是打消了。
再后来,这路上换了几茬清扫工,打扫的人也增加了,可总没有老头那样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我也因此时常会想到老人。
终于,一次在别人的闲聊中提到了老人,并流露出怜悯之意。我就随之记住了他们送给老人的名号:“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