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靖
院子里有一片地，属公共场地，因无人经管，地里漫不经心地生长着冬青一类的植物。因长期无人打理，便杂草横生，一些应季的野花也间杂其间，只是花开花谢后的枝蔓随意地堆积，久了便成为无用的垃圾。每年春天，地中央的两株海棠开得灿烂，新鲜的红色和着新鲜的绿色，引得往来的人们驻足，只是这往年花草盛开后遗留的褐色藤蔓便有些突兀地碍眼。
邻家有一爱花的妹妹，生得花儿一般，文静美丽，公务员职业，生活讲究品位。每每出门，衣饰妥帖，妆容精致，足下的高跟鞋摇曳出女子特有的妩媚。因爱花，隔些时日，她总是会将那些碍眼的枝蔓收拾起来。那次，她挺着八个多月的身孕收拾杂草枝蔓的时候，着实让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今年春日，这位妹妹基本上每天晨间都会花些时间在侍弄这块地。她头戴草帽，脚穿布鞋，身着宽松的衣服，俨然一位资深花农。她手持铁锨铲地的姿态，与暖和的风，及她脸上细密的汗水，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面，让我这个不爱花的人每每伫立窗前，观看良久。记得曾看过池莉的一篇文章，文中有一段莳花女子的描写：“天然如乡间的灵性女子，清早出门，经过篱笆，随手采一朵栀子花戴在身上，顿时便娇俏可爱起来。”当时看这段描写时觉得画面感强烈，非常美，只是现在看见邻家妹妹莳花的装扮时，竟觉得比池莉笔下的女子更娇美可爱了几分，也比她平日里职业的装扮妩媚了许多。汗水不负有心人，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片地便彻底被清理出来了。最有创意的是，她将院子里废弃的无花果树树枝截成等长的段，将已经平整的地围了起来。瞧啊，那不太整齐、粗细不一的木桩，让那块平淡无奇的地一下子丰润起来，充满了田园诗意。
这个变化让我隔三差五地下楼在这小小的花田前站一站、看一看。春风和煦，春光明媚，她种下的向日葵长得有半人高了。那日，我站在花田前，对闲下来的她充满喜悦地说：“你快看，向日葵长得好快呦！”接着，她又说：“告诉你，我有一个发现。以前，我只知道向日葵盘朝向太阳，现在才知道，向日葵的小苗也是朝向太阳的。”我接口道：“噢，原来从小就是这样呀，我还真的不知！”我们竟像在说某位朋友，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话充满了诗意。为了验证她的发现，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下楼去看向日葵。果然，株株向日葵均向东面倾斜。夕阳西下时分，那向日葵又株株向西斜去。
因为这个发现，我站在花田前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与只是点头之交的她有了更多接触，她告诉我许多关于植物的知识。她是个酷爱看书之人，她说：“有一本叫《水知道答案》的书，里面有植物叶子尖叫声的描写，很是生动。”不爱花的我听到此处心里一动，尽管我不爱花，可近年来养育小孩，年岁增长，家里也有几盆绿植，只是不上心，经常几日想不起来浇一次水，有时候想起来浇水时植物已经蔫蔫的了。而我浇水时，静下来，倾心细细地听。的确，我听到了声音。之后，我再浇水时，便凝神静气，真的是听到了植物的声音，那窸窸窣窣的声音。
因为这块小小的花田，我对花有了许多认识与体验，更对这位妹妹由衷的喜欢与敬佩。
一直以来，花和女人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约定俗成一般。而我也有了体会，对于女人，即使是小到一盆掌上植物，也算一场隆重的花事。莳花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是大自然于女人的密语，永远的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