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

方建文

爸爸真是的，也不管家里还有个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从外边一回来就将澡堂的小伙子背他上楼、帮他搓背的事夸个没完。妈妈总打趣他：“澡堂的小伙儿好得上了天，你咋不把独生女儿嫁给他呢？”

我心里想：“哼，搓背修脚的，鬼才嫁他呢！”

人生象一个难解的谜，谁也不知道爱情会在你心中撒下什么样的种子。

国庆节前的一天，爸爸中午吃饭时一高兴，洒就多喝了两盅，脸胀得通红，下肢瘫痪的他，坐着手摇车出去散心。谁知，天已经大黑，仍不见爸爸的踪影。妈妈焦心地不停地去巷口打探。

八点多钟爸爸被人送回来了。原来，他喝完酒一洗澡就醉倒在池子里了，多亏了这位好心的浴池服务员送他回来。日光灯下我才看清，做好事的服务员原来是个文文静静的小伙子。整洁、不失风度的衣着，颇有几分英俊的模样……啊，我认出了，是他？只见他局促地站起来：“对不起，那天争吵，我，我——　”争吵？我们？这——当我询问的目光掠过他那破了的毛衣袖口时，不禁呆住了。

一个多月前，他到我们粮店买米，还没有撑开口袋我就“哗”一下倒进去，地上撒了不少。他气得对我直嚷：“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毫不以为然地说：“对不起，我们这里只卖大米，不卖态度。”他还想说什么，我却转过身去了。他弯腰去捧撒在地上的大米时，不小心毛衣的袖口在漏斗的铁皮角上挂破了。

一想到那天的争吵和他今天送爸爸的举动，我羞愧得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爸爸把我唤到床前说：“这就是我跟你唠叨的那个小伙子。他服务态度好，……”

小伙子慌忙谦让道：“不，不，是我，碰上了。要是别人也会这样做。”

别人也会这样做？！我突然感到异常内疚。惭愧之情油然而生。

客人要走了。爸爸和妈妈执意要让我把客人送到巷口。我们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后来还是我打破沉默，低声问他：“能原谅我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坦率的目光凝视着我。“我的理想是原做个卡车司机。可社会给我的义务却是当好服务员，而我们每个人对社会都有一种义务。”

我觉得心中那根感情的琴弦被拨动了。是呀，我们每个人对社会都有义务。可我的义务呢？

他走了。我真想追上去求他留下那件毛衣，让我重新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