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小小说·

西安 季国民

风雨象魔鬼一样，连日来，直从天上往下压。

厂区成了汪洋，家属区成了汪洋，几座工房泡塌了，住家无法买粮做饭，咒骂、大喊小叫，一片慌乱。

原因是地下管道被堵。当年，管道有的地方作了打派仗的战壕，总设计师在这里“受审”，管道设计图在这里被毁。如今，那些对着大雨“喊叫的”，也包括那些“审”过设计师的人。

今天，总设计师不仅要指挥，还得亲自下道，钻进蜘蛛网似的地下道，探摸虚实。还没有完全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病倒住院了。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把总设计图追补出来。厂里给他配了一个描图员，跟在病床前。

描图员看着他不能再经受劳累的身体，生气地道：“当时谁毁的图，叫谁来补！”

总设计师温和地说：“同志，这不是赌气的事情，这工厂是人民的……”

描图员感到总设计师的话意味深长。

总设计师又对描图员说：“等追补完了总图，我给你补初中课，补高中课，教你绘图。”

但描图员没有等到这一天。

总设计师还没有追补完总图，就断了最后一口气。这时，笔还紧握在手里。

描图员忍着极大的悲痛，拔下总设计师手里的笔，带着它，自学完了初中课，自学完了高中课，考上了大学，又回到这个厂，默默地干着总设计师当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