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小小说）

汉阴　周卫国

渴。真渴！

他向四周望去，没有电灯，只有被31000秒立米洪峰冲击所留下的房屋废墟。这里、那里到处是一滩滩水。浑浊的水面飘浮着的死猪烂羊，被白天猛烈的太阳晒得发了臭。渴！到处都是冰，却喝不到嘴，听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他身子猛地一抽，头上冒出了汗，于是，他停止了对“31000”的讥咒，振作起快散了的骨头架，跌跌撞撞向桥北走去。

身边，难民如梭，人们的手肘里挟着溅满泥浆的铺盖。呵，那个小女孩，蜷卧在桥栏下，身体抽搐着，干裂肿涨的嘴唇，嘴角泛着白沫——极渴的象征！是的，兴许比他还多两天没沾一滴水哩。他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蓦地，他的脸兴奋得变了形，眼里射出希望的光——厂里的小李给他送水来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厂长……”

啊，水！救命的水！平时，他喝惯了沁人心脾的茉莉花茶，喝惯了清热解渴的酸梅汤，啊，现在不同了，这半壶普普通通的水，救命的甘露哪！

“妈妈，我喝水！”他身后传来女孩干哑的童音，并且，正朝他爬来，满身的黄泥浆。

“乖，过来！那是叔叔的水。”孩子的妈妈克制着，声音都变了调。是什么力量触动了他，他把已挨到唇边的水壶挪开。他记起，在被洪水打蒙了头时，一位年轻的母亲怎样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到生命线上来，她却失去了孩子……他难道就不能那么做吗？况且，他是厂长——

“孩子，给你水！”他把自己一丁点都没碰过的水朝小女孩送过去，继而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驱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