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娃(散文)
省广播局 乔大年
跟我一起在脚手架上爬来爬去的一位小伙外号叫“憨娃”。他眯眯眼,扁鼻头,嘴角朝上弯着,一张瘦长脸上长满“青春美丽豆”——粉刺。我们常逗他:“憨娃,乒乓球拍借我使使……”“憨娃,我打磨家具没锉刀,跟我走!”他知道是拿他那张脸逗闷子的,就嘴角拉得更长更弯,嘿嘿笑笑,从来不恼。上了班,他就没了笑声,小眼盯牢师傅手里的活。“憨娃,我没劲了,替我上几铲灰!”“憨娃,我瓦刀掉下架了……”他一声不吭,就去铲灰,就去拾瓦刀,谁都支使得动他;而他自个儿师傅的活从没误过。说他没脾气吧?也不。有回,施工期近了,上头催得风紧,偏巧他的师傅病了,队长让另一位师傅代劳几天。这师傅兴许是心思用得少了,砖缝没留直溜,墙面也砌得有一点“挺胸撅腚”。憨娃拿线锤吊了吊,建议师傅返工,师傅斜了他一眼,瓦刀在灰铲上敲得啪啪响。憨娃拧着脖子就是不上灰。师傅脸上挂不住了,哼了一声扭身甩了摊。憨娃低头傻了半会眼,突然连脚带拳把新垒的墙踢腾散了架,而后,自己打灰自己砌,闷头干到下班。工友师傅们,检验的、运料的,忽拉拉围上了憨娃的“作品”,嗬,有啥弹嫌的,硬是和他的贴身师傅分不出生熟来!连干了几天,他师傅病好又蹲了架子,他呢?不表功不打哈,还是极认真地递灰,递砖,溜闲了,两小眼紧盯着师傅的手艺……
他要结婚了,我们这挡子青工看他平日待人干活都够意思,实打实,合计着帮他打套家具,他声明不要那么全活,床,写字台,书架就成。我们几个一商量,从旧脚手架上拆了几块结实囫囵的板子,拎了几段有粗有细的钢管钢筋,趁夜黑拉到了他家。他小眼巴眨着连个谢字都不说。不过倒是款待了我们一顿象样的夜霄——有酒有菜。第二天恰逢星期日,我们招呼上手艺硬棒的木工、钢筋工,还有两位业余设计师,带上木工家什赶集一样来到他家,想用一天时间把这三样家具基本立起来。不料,他家院儿里空空,一堆铁的木的不翼而飞了!问他,他嘿嘿直笑,再问,他嘿嘿得更响!末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我还……还回去了。”原来昨夜我们酒罢人去,他一人拖着扛着折腾了半夜,把我们的“成绩”都扔回工地了!你说他憨不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