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鞋(小小说)
咸阳国棉七厂 冯尚进
当了工人,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心情非常激动。首先想到买双皮鞋,脚上这双布鞋已经过时,该鸟枪换炮了。
宽广平坦的柏油马路,人行道上粗壮的法国梧桐,挨肩比邻的商店、现代化的高楼、高大的广告牌,车龙、人流、生活、万花筒……
突然,我怔住了,眼睛好象给磁铁吸住了,那惊喜的心情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是鞋,皮鞋。摆在一家商店的柜台上。
它是用纯牛皮做的。两公分高的鞋跟,黑色鞋面上亮幽幽的,不艳不俗,美观大方。我很喜欢这种青年式皮鞋。
我从小生在山村,长在山村。我们那里的人一般是不买鞋的。想做鞋时,先用玉米面放在锅里打些浆糊,再把平时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碎布片,破布条儿,用浆糊一层一层地刷结在门板上,放在向阳的地方,晒干,揭下来,剪成鞋样。再用白粗布包一层,然后用引锥和线绳子,一针一线,拉成鞋底,给上面配上鞋面就行了。
这种布鞋,柔和轻软,穿在脚上特别舒服,就是有点土气。
那个时候,我们有时偶尔看见一位陌生的过路人,足蹬皮鞋从面前闪过,瞧着那漂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羡慕得不得了。
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
若不是人多的缘故,我当时就会把布鞋“啪”地甩出去,蹬上皮鞋,“咔嚓、咔嚓”地抖回厂里。
我把皮鞋往胳膊里一夹,奔出店门,一路快步加小跑,致使许多行人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可不管这些,就象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对人们报以胜利的微笑。
走进宿舍,坐在床上,进行皮鞋与布鞋之间的交换仪式。
脱下布鞋,我不由得看了最后一眼,仿佛在瞻仰一位老朋友的遗容,做最后一次告别。
看着,端祥着,我有点激动了,一颗心儿又飞到了遥远的山村,飞到了母亲的身旁。
我看见了年迈的母亲,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为儿子一针一线吃力地做着鞋子。慈祥的面容上露着无比的疼爱,仿佛要把对儿子的爱一针一线溶泻在这鞋底上面。而那针脚,仿佛母亲参差的白发……
我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
也许,年迈的母亲只能给儿子做这一次鞋了.也许,这鞋是最后一双了。
我抹净鞋上的灰尘,又慢慢地把它穿在脚上,而把那双皮鞋用纸包起来,放在了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