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看水工

省作协　李天芳

前年，在那次不幸的事故中，你负了伤，砸坏了一只脚，甚今走起路还一颠一拐的。你从十七岁起，挖了三十年的煤。没有人统计过能有多少千吨，能装多少车箱。只是你在不能下井的时候，有些惆怅。矿里的领导和工友劝你休息，你说不少胳膊不缺腿，哪能老躺着，不自在。于是你来这浴池看水。

这工作极简单。只要在矿工下班的时候，给水泥池里放满温水就行了。可是，早前工人们对浴池的意见最大、牢骚最多，又最怕到浴池来洗洗澡。那是因为你的前任——那个不负责任的小伙子，总是打开。龙头，放了水，也不管池里水多水少，水热水凉，便扬长而去。水凉了，洗不净那浑身的煤末，倒还不要紧；水太热了，那简直等于抽人的筋，要人的命。井下的劳动，使采掘工们耗尽体力，流尽汗水。上得井来，已经又饥又渴、又累又乏了。过热过烫的水，会使他们无端地再出一次大汗，本来就非常困乏的身体会因此更加困乏。加上空气的龌龊和沉闷，常常使那些泡在池子里的人想恶心、想呕吐。矿工们骂，这浴池不是浴池，是地狱！

你来了，深知矿工们的辛苦，深知这水冷水热关系之大。每次放水的时候，你将凉水热水都打开，一边放，一边弯着腿，跪在地上，把你的手臂伸进池里试水温，直到你觉得有个适当的、满意的温度为止。你让夜班里的水温比午班稍稍高一些，让冬天的水温比夏天稍稍高一些。工人们来了，你可以走了。但你还在门外等候着，万一工友们嫌凉，你再加点热水；嫌热，你再加点凉水。等他们真正洗完了，冲净了，你再把那一池黑糊糊的水放掉，用橡皮管把那一池的煤屑冲走，放好净水，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跑进来……矿工们再也不粗声粗气地骂浴池了，他们说，在你的浴池里洗个澡，如同春风风过，春雨雨过……

你不能下井了，但你还是一名矿工。因为你的心还象真正的矿工那样闪光发亮！

“开拓者”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