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静悄悄（小小说）

西安李治中

香莲象念经似地背着英语单词，外文把她的头脑简直搞昏了，她眼中的世界仿佛都是用英文字母组成的。夕阳的余辉，从她的脸上一直移到树梢头，她索性往床上一躺。是谁家的录音带转动起来？电子吉它演奏着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她一对光彩照人的大眼瞪着窗外月亮出神：他今晚还没来，要知道有两个星期了呀！她深情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隐忧。

“笃笃笃”，香莲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赶紧拢了拢头发，急忙把房门打开，只见本院王大夫进了刘阿姨家的门．她关上门，象丢了魂似的喃喃道：“死心眼儿，不让你整天送招待票，你就老不来。”

“笃笃笃”，又是敲门声，她悻悻地问：“谁呀？”

“我。”

啊！是他……听到这盼望已久的熟悉的声音，觉得心都跳出来了。她把手搭在屋门的把手上，抿着嘴一笑，却不开门，故意柔声问：

“来干啥？”

“送票的呗。”他回答。

香莲绷起了脸：“不是不让你送票吗？”

“我姐夫在文化局是管票的。快开门吧。”他的声音带上了感情色彩。唉！

“不，我说过的，你再经常送什么音乐厅、剧院的招待票，我就不开门。”她有点动气了，“你离不开音乐厅、招待票，那就和它们恋爱去。”小伙子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往门窗内看了看：“你真不开门？那……那我就走了。”说完响起蹬蹬的楼梯声。

香莲一下扭开门锁，猛地开了门：“哎，谁让你走了！”

当发现小伙子并没走，而是在原地故意用脚蹬楼梯时，她咯咯一笑，两只小拳头直往小伙子脊背上擂：“我让你骗人，我让你骗人……”

姑娘把脸傲然昂起，一股怜悯感涌上心头：一月不见，他瘦了不少，眼睛也有点凹陷，嘴角的皱纹就象石头的裂缝一样。

“你咋这么长时间没来？”

“练习坐功。”小伙子往门前凑了凑。

“真不象话，又泡在戏院子啦！”

小伙子脸上出现荒诞的色彩：“有人白送票为啥不尽享眼福。”

“揩国家的油、看不掏钱的戏，你也不脸红？还是共青团员呢！……”她严肃认真起来。

他笑了笑，上前握住女友的手。“香莲，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工作的？造特种灯泡的工人！你以为我泡在戏院里是为看戏？不，是为了观察那各种各样照明灯泡设备的性能，好学习别厂产品的长处。”

“我明白。”她打断他的话，月光下，她的声音显得那样高雅、超俗，话语象一条轻轻荡漾的小河，在小伙子心头潺潺流过。

“亚强，上夜大可以拿到文凭，一咱们唯一能得到社会承认的途径就是拿到文凭，不然，出路在哪里？”

“造我的灯泡不是出路？”小伙子不以为然。

“你不觉得庸俗么？”姑娘终于动气了。

“是么？”小伙子拖长声音问，第一次语气里显得冷森森的，姑娘不由得打了个“咯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