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战场的炮声……（小小说）

第四军医大学　吴一福

刚办完离休手续的郭厂长坐在沙发上，归心似箭，他高兴地眯缝着眼睛，盘算着这次“南下”回老家的旅程。

突然门开了，老伴满脸汗水，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老头子，卧铺票买到了，今天下午五点四十的。”他从老伴手里接过车票，顿觉惊疑：车票被横斜着剪掉了一个大角，票面印着“半价”字样。于是忙问：“你怎么买到的？”老伴得意地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烫着金字的红色袖珍小本来——《革命军人残废证》！“怎么？”老伴说，“不该用？政府不是早有规定，残废军人优待证买车票可以免半价吗？你那大腿上的几处伤疤又不是狗咬的！”老伴还想唠叨些什么，郭厂长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你给我住嘴！”他那只青筋鼓暴的大手，在空中挥舞着，随时都有向老伴打去的可能。

“啪”地一声，残废证从她手中掉在地板上。他看到了他那贴在证上的有些发黄的二寸免冠照片，照片的下面还简要记载着他伤残的经过。他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残废证，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到脸腮上……

一九四八年淮海战役中，他在三连当排长，在攻打一〇九高地时，敌人一发炮弹落在他的身边。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八班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他推进战壕，用身体护着他。他只觉得左腿一阵麻木，尔后什么也不清楚了。

“哪些牺牲的同志，他们想到过优待么？”郭厂长声音颤抖，“我们不应只接过本应属于牺牲者的荣誉，而忘了他们留给我们的责任！”

老伴恍然醒悟：为什么老头多少年来一直象老黄牛一样耕耘，不问待遇？原来他心中有另一个战场，还在响着那个战场的炮声……

郭厂长拿着车票走出门口，突然老伴在后面追赶着喊他：“老头子，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到火车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