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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86年02月28日

陕西工人报第4版 啊,周公庙(散文) “说客”与“听客” 朝阳 高尔基与秋雨 高明和他的家庭 虎(国画) 思絮树上的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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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版
04

啊,周公庙(散文)

西安 匡燮

周公庙的寂静,怪叫人发慌的,除了啁啁啾啾的鸟鸣,汀汀淙淙的流水,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世界仿佛退回到了洪荒的时代。

中午时分,正是休息的时候,好心的主人招呼我们在砖卷的窑式接待室内小憩,我躺在长长的连椅上,初见这片山野的激动,弄得自己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我站在沉淀着无尽神秘的黄土塬上,向这里翘首的时候,看到的还只是一般绵绵起伏着的矮矮山峦,既不见峻秀的山势,也不见氤氲的岚色,想不到,徒然地转过了那个褐色的塬包,再去看山,山有了迥峰;看峰,峰有了秀色,溪水淙淙,连这黄色的土沟也有了灵气。而凹地如新月,如半环,一凹的古木高树里,竟藏了这么一座古庙的空寂。但那树却密密地在山的腰里酿出了碧色的云,风自南来,云就拂拂地动,云中便有点点阳光洒下了,落在青苔的瓦上,斑驳的墙上,寂寞的路上,真像一片金色的雨。最是那泉,桶似的一股水,不舍昼夜,象极了平地里涌起的一堆雪,那么净,那么白,那么活鲜。怎么会这般如火如荼地喷涌呢?莫不是那地下埋着个深沉的海么?

我再也无法入睡了,便独自地在空阔的庙里走。庙是依山筑的,半在山腰、半在缓坡,山是土山,坡是土坡,横横竖竖的崖,曲曲折折的路,高高低低的坎,都有稠密的灌木丛生着,开满了红色的小花。那花鲜极、亮极,尽着兴在涂抹寂静中的喧闹,清淡中的热烈。走近了,竟看出那却不是花,是系在枝梢上的一根根的红绒绳呢。

这就怪了。

我正纳闷,路旁的丛莽中就有了响动,一位大爷,一位大娘,还有一位是小媳妇,恰恰地正是去向那枣刺的枝儿上结着红绒绳了,忙忙地过去打问,答是系花。系花?系花做什么?质之大爷,大爷答以能延年益寿:质之大娘,大娘答以乞求平安;而那位小媳妇,削肩细腰的,还没有开口,粉脸儿先就腾地红了。大娘说:“她么,是求子哩。周公爷爷可灵了,求啥就应啥。”哦,是么?就想,周公者,古名臣也,为周武王弟,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武王死后,辅佐了成王,制法度,立纲常、经纬周天下八百余年。且那庙的介绍牌上,不是明明写着:“周公庙,始建于唐,初为祠”吗?祠是奉人的,庙是奉神的,这周公祠却何时改了庙,周公又何时成了神呢?又想,周公生前,定只知其为人,而不知其为神,数千年后,人又只知其为神,而不知其为人了。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呢?

我便有一丝的幽默和诙谐了,而丛莽中又挂出一串儿的石级来。正低头曲背上着,耳畔便有了风声,果见断崖壁立,去峰咫尺,崖下平广,庙宇错峨。忽庙旁一洞,洞口有曦光,就伏身而进,见洞旁另有一洞,不可测深浅,直直地向里走,洞初低不可直立,渐渐就立直了身子,再进,便愈高愈广,极广处,见一老者,在窑掌上正塑着一座神像,黑黑地伏着,像那神像的影。看他精心的样子,我打住了脚步,屏气敛息,半晌才怯怯地问:

“老者,打扰了”。

老人回过头,见来了生人,便作小憩状,和善地看着我。

“哦,大伯,这塑的是那路神仙?”

“中间的是吕洞宾,两边一是桃妖,一是柳鬼。”

“啊,啊。塑得真好。”我不懂装懂地说着奉承话。“敢问大伯贵姓”?

“不敢,贱姓曹”。

“高寿?”

“小哩,才六十八。”

“您从小就会这手艺?”

“不敢当,塑像是我家的祖传了。据说这周公庙的大小神像都是我家祖上塑的呢。”

“那么,”我又来了:“神是您塑的,您也信吗?”

“咋不信呢?”他不再说话了,又去忙他的营生。

我便觉得没趣,慌慌地退了出来,却见洞前一棵怪树,高不过丈余,而覆荫大有半亩,又老杆枯枝,盘结交错,如蛇、如龙、如怪兽、如厉鬼,问及同游某君,说这便是佛门圣树——菩提了。菩提树么?我看倒有点像公园里的龙爪槐呢。一笑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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