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特写)
——一个失足者的新生
张淑琴
写在前面的话:
李杉是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他那双手,曾经拿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曾经帮哥儿弟兄们销过脏。然而,他终于用自己的手,为自己开辟了一条新生之路。
如果说一个人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还没有最后冷却,那么它一定会重新沸腾起来;如果说一个人心灵深处的火花还没有最后熄灭,那么,它一定会重新燃起熊熊的火焰。
李杉喜欢自己的工厂,热爱纺织工作。他所在的车间是个很有趣的车间,可以说充满着诗意。在一间大门经常关闭着的房子里,蹲着六台不停地吼叫着的风机,那隆隆的声音,象龙吼,象虎啸。它把机器间那些有碍机器运转的废花、渣滓、灰尘通过风道,送进楼上那些高高地悬挂着的滤尘袋,那些不停地抖动着身躯的粉红色的尼龙袋,再把那些滤过的渣滓注入挂在它们下方的大滤尘包里,整个车间,从上到下,在吼叫着,抖动着,既是那样的紧张,又是那样的充满着激情。
一缕烟,带着棉花燃着以后那种特有的焦臭味儿从门缝挤了出来,在机器上空飘荡着,“着火了……风机房着火了!”有人在喊。李杉心里一惊,一股凉气唰地一下,从头渗到脚。谁都知道,在这个有六台风机飞快地转动着的风机房里,哪怕有一粒小小的铁屑,那些吼叫着的风机便会把它磨成火苗;谁都清楚,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那怕只有一颗小小的火星,那些风机也会把它扇成熊熊的烈火。火苗会烧掉滤尘袋,再烧着里面的碎花,然后,火焰再冲上由木板组成的屋顶……
在有几千名工人的厂里,工长也不过是个“芝麻官”,何况他这个代工长,也许只有露水大的前程。平时,他连自己也蔑视自己“官卑职微”!什么时候,他想到自己一个“代工长”能决定工厂安危?笑话!可是面对眼前的熊熊大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一下子“膨大”起来,大到成了千斤、万斤重担!义不容辞,一股英雄主义情绪开始冲动着他的心扉……
他冲到门口,停了一下,是犹豫吗?不,水火无情,哪容得他有半点犹豫。是一位挡车工挡住了他:“工长,火太大,危险!”是危险,他同她,机器、棉纱、厂房都处在危险当中。他推开她,一脚踹开了门,冲进了火里。
他太感谢自己的脚了,是那样结实,又是那样的有力,踢到了大门上,竟然连痛都不痛……然而这双脚,三年前竟把他带上了人生的岐途,差点儿带进了死水潭里!
他趟着火,扑到吼叫着的风机旁,跟着他进来的空气,和室内风扭在一起,燃着了的废花顿时窜起一丈多高的火苗,冲到了楼上。他的头发着了,眉毛也着了,浓烟似乎带着碎花钻进了他的嗓子,塞住了他的喉咙,想喘口气都是那样的难。浓烟烈焰,组成一道道屏障,他看不见,摸不着,眼睛不停地流泪。此时,他真羡慕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从他会看小人书起就知道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为孙猴子炼成了一双好眼睛,不怕火,不怕烟……然而,那双眼睛,同样能分辨好人和妖怪,能分辨善良和邪恶,可是自己的这双眼睛,虽然又黑又亮,却青红不分,皂白不辨,曾经跟在那些哥儿们的屁股后头,几乎一个跟头从崖上摔了下来。他多么希望今日的风机房,是个八卦炉,为自己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再炼出一副钢筋铁骨。
他终于摸到了一个开关,他使劲按了一下,一台风机停止了吼叫,旋转着的叶片也慢了下来,他又摸到了一个开关,又按了一下,又是一个……他真感谢自己的这双手,幸亏当初没有把它剁掉。三年前,他不喜欢自己的手,他嫌它拙,无能,他羡慕有些人的手,它们在酒桌上猜拳行令时是那样的灵巧,那样的自如;它们,在伸向别人的口袋里时是那样的敏捷,那样的灵活,手啊,一双神秘的手!他想试一试,他不也有着和别人的结构相同的手么?然而这一试,竟使他进了劳教所的大门。半年后,他又被送回厂里,听说是所外执行。他看看师傅,看看伙伴,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为人们织出最漂亮的布,把人们要打扮成世界上最美的人。说真的,那个时候,他真想把自己的两只手剁掉,再换上一双干净而勤劳的手。
他在冲出风机房的时候摔倒了,扑倒在火堆里,几双有力的手把他拉了出来,那是他的工长,他的同志,就是他们,曾经把他拉出了泥坑,从泥坑里拉出了一个年轻的灵魂;今天,他们又从火堆里把他拉了出来,拉出来一个年轻的生命。生命、灵魂,世界上有一些有生命而没有灵魂的人,世界上也有一些有灵魂而没有生命的人,李杉似乎才弄明白,只有把那真正的灵魂注入到真正的生命当中,人们才能得到生命的永恒。
李杉躺在床上,他的手、脸、脚都在痛,钻心地痛。来看望他的人真不少,有书记、有厂长、有车间的同志,还有保卫科的人,他们说了很多话,好象都在说他在救火中立了大功,不久,厂党委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表彰了他,给他记功一次,还发了奖金。这时李杉似乎记起了一件事,脸上的疤,手上的斑痕,未婚妻要是见了会……?
宝鸡市金台区司法局,在宝鸡市十里铺农村物资交流大会期间,利用人员众多的大好时机,设点对公民进行法律咨询宣传活动。 蒋志芳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