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歌
董文秀
我自小随母亲住在上海,爸爸的形象模模糊糊,因为他每次回来,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消失。在我上小学的前一年,妈妈突然告诉我:搬到爸爸那儿去上学,我好高兴呀。
火车载着我和妈妈呼啸了两天两夜,又乘汽车一路颠颠簸簸,在四周都是大山的山凹里停了下来。我看见远远跑来一个人,他穿双大水靴,工作服上溅满了泥水,毛扎扎的胡子布满了两腮和下巴。“快叫爸爸!”妈妈催促着我。他一点也不象副总工程师!我怯怯地叫了声“爸爸”,爸爸一下子把我举过了头顶,他的力气真大!
不久,我就喜欢上了爸爸,尤其爱看他在笑时那翘起来的滑稽的大胡子。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秋天,天老下雨,妈妈说降雨量达到了六十六毫米,崖前的河水都淹过了桥墩。有天夜里,雷鸣电闪,暴雨打得屋顶油毡纸山响。我做完作业,依着妈妈迷迷朦朦地睡着了……
就在那天夜里,爸爸的五号试验室发现险情,立即组织人员抢搬仪器。爸爸走在前面探路。在搬最后一台仪器时,河水冲塌了山崖,爸爸被卷进了洪水。就这样,爸爸离开我和妈妈永远地去了。
他静静地躺在了秦岭的怀抱里,枕着巍巍的青山,听着潺潺的流水。那年,他还不满四十二岁。
我大学毕了业,重新回到了爸爸为之献出生命的地方。
秋风扑面,绿草摇曳,河水滔滔。 一座座试验台、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爸爸当年梦寐以求的远地点发动机已载着通讯卫星翱游在祖国的万里长空。山花中,我看到了爸爸欣慰的笑脸;林涛里,我听到了爸爸的歌声:
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