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骊山晚照时
庞 烬
骤雨初霁,绣岭冷泠若洗。滚圆的夕阳从云罅间露出脸来,睫篷一挑,霞光万丈,翠生生的山峦刹时被辐射得一派辉煌;光分杏、豆琥珀黄、色有桔、茜、血牙红、似乎还蔚腾一层米、韭、粉蓝、浅雪青。烈烈烽火,灼灼桃云;艳艳娇娘,倩倩妙人,芊芊春梦,缕缕悠魂——人生开怀无需多,幸会骊山晚照时。
这样的幸会千载难逢。就是以占据关中八景之一而自豪的临潼人,真正目睹过如此景致的,数百年来也找不出几个。它是一个由多因子、多参数、多变量决定的“模糊集合”。出照时间,当在夏秋傍晚,申末酉初,雷雨过后,而且只有短暂的一忽儿。观赏地点,在骊山西去三里河至十里斜一带——要和夕阳露面的位置相协调,太近了看不到,太远了看不清。还有人,必须聪慧晓达,愉悦的心神和奇妙的大自然有某种难以言传的“契缘”。也就是说,骊山、夕阳和你,必须恰好构成一个合适的三角形。霞光和目光是这三角形的两条边,中间夹出一个角,它们之间的“函数”,也就是能让你饱一眼福的“命中率”。
看来、一切都得仰仗自然,自然而然。专门寻着等着去看,“命中率”就几乎等于零。当斜阳穿破云层喷吐霞光的时候,刚好正是你走到那个最合适位置的时候。你嘎然顿足或蓦然回首,刹那间,天人合一,锺灵毓秀,大自然把气韵注入你的身心,你将自己的情思化入大自然的节奏。你凝眸喟叹,击掌欢呼,说不定还会变成一只欢快的梅花鹿,一蹦几尺高,激动得泪花簌簌。
或者,什么言语都没有,什么举动都没有——任思海浩茫,听心泉汩汨。
这,就是人间的极致。
这,就是生命的。浮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