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厂长和他的破车（小说）

李敬达

几十年连个钢镚儿也没丢过的王云峰，才当厂长，就丢了自行车。

王厂长抓起电话筒：“喂！小李子，请接派出所！”派出所立即接通，“我是东风厂的王云峰……”“啊！您就是报上登过的改革大王王厂长！久仰久仰！”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怪腔怪调，捏着鼻子在讲话。

“我的自行车丢了！”

“您说清楚点，您的车，还是您家里人的车？”

“我的。”

“是么？你们厂五辆小轿车，你还骑自行车？”

怎么碰上这么个啰嗦女人！他使劲弹掉烟灰，把听筒移得很远。

“好吧，什么牌子？买了多长时间？价值多少？——说慢点，我好记。”

“永久牌，买了有三十年。价值，价值……”他的脸红了。

怎么说呢！上个星期天，儿子偷偷地把他的车子推到自由市场去卖，出口只要三十块，没人理；又降到二十块，没人理；最后降到十块，还是没人理。

“王厂长，”女的似乎又在掩着嘴笑，“一辆老掉牙的破永久，扔在大街上，怎么会丢呢？”

他浑身燥热，听筒上仿佛有针。

“王厂长，车子的价值说不清，这事情不好办啊！”

“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不过，王厂长能给我们报案，足以证明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让一位改革大王为一辆破车子吃不香、睡不宁嘛！”

这明明是讽刺挖苦！派出所的人怎么能这样。

女的鼻音消失了，在放肆地笑。他猛地辨出这是自己女儿的声音。他“啪”地挂上了电话，猛吸了几口烟，又抓起了话筒：

“小李子，怎么回事？”他威严地问。

“王厂长”。小李子笑着说：“您女儿王晓莉知道你要给派出所报案，她让我把你的电话给她接过去。实话告诉你吧，晓莉昨晚故意把车子推到了商店门口，连锁都没锁……”

小李子在电话室笑得前仰后合。

没了自行车，王厂长走到家门口一直在寻思：

明天上班坐不坐厂里那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