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费宏达
他承认自己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他谁也不怨。既不怨她,也不怨他,似乎也不该怨自己,更不应该怨父母和同志。
但是,他失败了!
失败了就要承认失败者的心理压力!
他把自己关在小房子内,抽烟,帮助思考。思考不出头绪,反而老走岔道。
喝酒,也许会有些作用。他参加过各种宴会,喝过各种酒。上等的茅台,下等的红苕水,他都喝过。酒量不大,又不在行。甜酒,甜味儿。白酒,辣味儿。啤酒,有股麻昧儿。寓会以后,脑子特别清楚。也许要用心计,没出过事。
他打开一瓶酒。是好酒,泸州大曲,朋友送的陈酒。喝一杯,又一杯。今晚酒没味儿,既不甜,又不辣,也不麻,象凉开水。同当年插队时在农村夏收的麦地里 喝的开水一个味。眼有些迷糊,脑子却特别清楚。想啊想:又进入岔道,是机床,是吊车,是一张图纸,上边用红笔标着杠杠、道道、圈圈、点点。
他醒来,早上九点多。他用凉水冲了一下头,擦个澡,打了个寒颤。
他摸出礼服。打了个领带,照照镜子,颜色不行,另换一个,还不行。要庄重,尤其是这个特殊心理。皮鞋上土很厚,不雅观,得擦擦。
他数了五十块钱。多不多?说不来,没个标准。他感到心里合适就行了。他把钱往西装里兜一插,向俱乐部走去。
俱乐部门口人很多,男、女、老、少。每个车间的人都有,面孔挺熟,叫不上名字。大家招呼他,很亲热。
有人让开路,轻快的音乐,飘渺的烟雾,起伏不定的喧哗,瓜子、糖块、彩带……桌上、地上、身上到处是五彩纸屑。
他一眼看见她和他坐在一起,心颤了一下。她穿红衣服,发髻挽得很好看,胸前的红花闪着金边,脸红朴朴的,两眼润泽地闪着活泼的光。他们都对他笑。他也笑了。
大家拍手,他也拍手。
他穿过人群,来到她和他身边,鞠躬、握手。他把五十块钱双手交给他。他推辞,有些不好意息。他把他两手合到钱上摇摇头,他收下了。
有人递给他一杯酒,是工会主席。他俩也举起酒杯,一碰,有响声,酒溢出来了。
“祝你们白头到老,永远幸福!”这是他的话,听着好似别人说的。既陌生又遥远。
掌声、笑声。
“厂长来迟了,罚三杯。”有人喊。
他痛痛快快地喝了三杯。
有人穿过人群向他走来,是供销科长。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是鞠躬,又是握手。
她和池要送他。他按他们坐下。
“对不起,师傅们,我先告退。”他抱拳向热闹的人们扬扬。
大家又拍手,很热烈,有人站起来。
“厂长总是忙。”有人同情地说。
“他也该成家了。”有人悄声说,他偏偏听得真切。
他走出俱乐部。一阵风吹过,热脸上有些凉意。
“傻瓜,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爱她呢?”想到这儿,他笑自己这没有出击的失败!
(插图 胡勤生)